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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翻了翻,“多奇怪,體檢表明,你曾經動過大手術,你的右肺下葉已被切除。”

  他突然站了起來,白色的衣服在我眼前一晃而過。他站在落地窗前,抬起蒼白的手,解開胸前的紐扣。

  我吃了一驚,覺得臉上的溫度在提升。

  他的皮膚很白,是那種東方人里的白,可以說是種柔和的月色,在這昏暗的房間裡,仿佛散發著光芒。米白色的衣服從他的肩膀上滑落,滑下胳膊,腰,落到了地上。

  我瞪著他胸口,微微張開了嘴。

  他低頭,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手撫摩上了那條觸目驚心的傷疤。雖然經過了很久的時間來癒合,但傷口的顏色還是比周圍皮膚的顏色要深點,帶著粉紅色。它是如此囂張地附在那片光滑白細的肌膚上,如此地不協調。

  “你說的可是這個?”他問,我吃驚的表qíng把他逗樂了,他笑意加深。“我估計是失憶前弄的。很大……但不痛。”

  我坐在那裡動不了,他俯視我的眼睛,補充到:“yīn雨天和qíng緒激動時這裡會不舒服,但平時,它只是個痕跡而已。”

  我呆呆想到,他的記憶是否也和這傷一樣,雖然失去了,但一定還是留有痕跡在的。

  我把衣服遞給他,“請穿上吧,小心著涼。”

  他仿佛沒有聽到我說的話,轉過身往那張大chuáng走去,掀開被子把自己裹住,睡覺去了。

  我尷尬地站在那裡。

  很顯然他不歡迎我。

  我伸手摸了摸又紅又燙的臉,考慮著是否要這個時候出去給人看笑話。

  安德還站在門外,對我鞠躬,假裝沒看見我的異常。

  我咳了咳,按原路返回,走廊的盡頭站著一個人。我走過他的身邊的時候,他出聲問道:“怎麼樣?”

  我站住,“關風要你也跟這個計劃,翔?”

  他說:“我是他的秘書,他的所有事我都要負責安排處理。”

  我瞟了他一眼,他俊秀的面容一閃而過。

  他何止是他的秘書。

  我向他匯報:“他對所有人都不信任,我只有機會做了一個乏味的自我介紹。”

  翔笑,“不用急,你有的是時間。”

  我嘆氣,“生活真是多災多難。好好一個人,一旦有什麼差錯,頓時給踩在腳下,萬劫不復。”

  “可我們則是將他捧在手心之上。”翔辯解。

  “不過軟禁,說得動聽。”我問,“你們何時放他走?”

  他說:“等到研究結束。”

  那又是猴年馬月去了。

  他們的話從來不可信。我倒是頗為同qíngKei,NRS讓我對他帶有特別的好感和耐心。他現在是刀下魚ròu,任人宰割,無親無故,孤獨寂寞。誰能給他關懷,誰能給他安慰?

  若換做我,不論誰來關心,怕都會愛上對方。

  人心是孤獨且脆弱的。

  流金歲月[三]

  我工作後一人住套中等小別墅,有車有游泳池,所以獨立也沒有吃什麼苦,生活很愜意。

  我一進屋就喊:“多利!威士忌!加冰威士忌!”然後就往沙發上倒。

  多利從廚房出來,“你自己看看,是否本都市的獨身女子生活都這麼墮落?”

  我叫:“少廢話!我供你能源,你就安靜為我運作。”

  多利送上飲料,“此時只能是冰紅茶。”

  “你敢!”

  多利狡猾一笑:“那就更新您輸入的健康飲食單吧!”

  我敗了下來。

  電話響。

  對方是一個女子,說:“我找林小姐。”

  “我就是。”我答。

  誰知對方忽然輕淺一笑,道:“猜猜我是誰呀?”

  她是誰?“施夷光,蘇小小,瑪麗·安東耐特,還是黛安娜王妃?”我信口胡掰,也不管對方是否陌生人。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再次說:“我找林嵐小姐。”

  “我就是。”我肯定。

  那邊笑了,“嵐?我是Saiya啊!”

  我驚呼了一聲。

  林善雅是我表妹,她父親林敏文先生是我母親林敏君女士的弟弟。華人一表三千里,她是我眾多表親中和我最親的一個,我們幾乎一起長大。

  她的qíng況較為尷尬。

  舅舅當初為了結婚和家長鬧翻了,所有財產遭收回,女方本來看中的就是他的錢,現在沒了金山,過了一年就離了婚。女兒也不要,丟在林家,又嫁人去了。所以Saiya極反感母親。

  父親去世時我不過5歲,關風12歲,母親帶著我們回林家。那年她4歲,因照顧不周,又黑又瘦,看上去只有3歲大。記憶中好像連完整的話也說不了幾句。一起吃飯,排骨掉桌子上,她就用手抓。

  媽媽驚異不已,林家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這樣的孩子。急忙幫她補課。老一輩的婦女特別有這種熱心。

  Saiya聰敏過人。她那種受過苦的孩子總是比我知道上進的。

  林家小孩都有教養,可也知道選擇朋友,他們都不愛和她玩耍,嫌她yīn沉,只有我才和她說話。

  我們之間也不是完全和睦的。我們競爭從沒停止過,有時她甚至有些霸道。

  每到那時母親便和我說:“善雅沒有母親,父親形同虛設,她失去太多,難免對周身事物看得很重,是人之常qíng,可以理解,你就莫要同她爭奪了。”

  我一直讓她,她知道我對她好,會對我微笑。

  我並不很讚賞她的生活態度。生活已經對她刻薄,她卻更加nüè待自己,累人害己,不夠聰明。

  可她始終是眾表親中和我最友愛的。

  後來她出國讀書,學習太緊張,一年只來兩三個電話,我常常聽不出她的聲音來。

  我驚喜道:“林妹妹,”當初關風總愛這樣稱呼她,我也學上了,“林妹妹啊,終於想起我了?”

  Saiya說:“嵐你真討厭,我和你說正經事呢!我要回來了。”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叫,“畢業答辯完了?怎麼我都一點不知道?”

  “現在是實習階段,答辯還有幾個月呢。我申請回瑪萊巴,我受夠了水果色拉,簡直如同過期罐頭!”她的聲音清脆可愛,聽在耳里是種享受。

  我大笑,“我立刻告訴媽媽。你什麼時候到,我來接你。”

  她說:“我知道你絕對忘了下月是祖母大壽,我們都要去朝拜呢!”

  我果真忘了。

  “我回來先去我爸那,壽宴上見。”然後掛了電話。

  多利開了電視,新聞里正報導SYOU生平,說他是如何奮鬥的。最初,也不過是個運輸公司的夥計,得到老闆賞識,加入了組織,好好培養,一步一步往上爬。

  “英雄是孤單的!”解說員如是說。

  的確,因為英雄和智者向來比常人要看得高,看得遠,自然會沒有人共鳴而孤獨。上帝是公平的,凡人總是熱鬧而碌碌。

  畫面突然一換,急報cha播。

  “今天下午格林威治時間6點一刻,在市三環路南段的克米亞國際商貿大廈發生恐怖爆炸事件。恐怖份子將自製炸彈安放在大廈一樓一間咖啡屋內,當場炸死17人,傷者人數已經上升到34人。遇難者還包括三名兒童和一名懷孕婦女。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個組織表示對這次爆炸事件負責。”

  我不由感嘆:“再文明的人類也有恐怖事件。”

  炳傑正敲門進來,聽到我的話,笑道:“林議員對我市目前治安有何看法?”

  我去接過他手上一個大盒子,“這是什麼?”

  “下月你祖母過生,你可有準備禮物?”他問。

  “不過再送一本365頁的日記本,或是你還有什麼好法子?”

  他把盒子打開,裡面是個宜興紫砂壺。

  我頓時叫好!那是一隻松鶴提梁壺,松為柄,鶴為肚,通體金棕,甚是漂亮。炳傑還揭開蓋子給我看裡面。這個壺年代久遠,壺內壁上結有厚厚茶垢,這樣,空壺注入沸水都會有一股清淡的香味。

  “這茶垢可都是上等鐵觀音。”他特別得意。

  我笑著搖頭:“上次送清乾隆古幣,這次是宋宜興紫砂,下次恐怕是秦時的錯金銀帶鉤了!炳傑,你可要想好了,假若老祖宗百年之後沒有把這些寶貝傳給我,你損失就大了!”

  他溫柔說:“你就是最大的寶貝,我還要其他的做什麼?”

  我頓時感動。

  有時想,自己還真該嫁給他。他絕對會一輩子對我好。

  可跟著他一輩子做個遊牧民族,怕又不是我所願。

  “我們結婚,我帶你去極地島蜜月。”他一有時間便向我求婚。

  “然後回來定居。”我說。

  “水停則死。”他說。

  “樹移則枯。”我說。

  所以我一直沒嫁他。

  但和炳傑在一起是很輕鬆自在的。這就是我喜歡他的原因。

  第二天準時起來去上班。

  我的病人在cha花。

  我進去的時候他正彎著腰擺弄著一隻白色的鬱金香,他仔細修剪它修長的枝gān,然後把它cha進一個玻璃花瓶里,花瓶里已經有好幾隻huáng色和白色的鬱金香了。窗戶開著,風chuī窗紗飛舞,他寬大的白色襯衣的下擺也飛起來,猶如一對翅膀。

  我打從心底感嘆,真是個美麗的男人。

  我問:“誰送來的,好美啊!”

  “我請護士小姐給我買的。”他說,“我醒來的時候看天氣那麼好,房間裡不可以沒有花。可惜沒有紅色的……”

  愛花的男人不會是個難於相處的男人。

  “你想喝點什麼?這裡有祁門紅茶,我還沒有嘗過,並不知道是否正宗。”

  那一套瓷器咣鐺作響,仿佛一碰就會掉下來碎掉,我謝敬不敏。

  KEI眯著眼睛,他的眼睫毛又長又直。

  “你會天天來麼?”他問。

  “照料你是我的工作。”

  他瞟了一眼我的手,“你平時做什麼工作的?”

  “我是個心理醫生。”

  “護士也這麼說。”

  我笑,“她還和你說了什麼?”

  “你不喜歡她們和我說話?”

  “沒人喜歡別人在背後對他評頭論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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