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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本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卻老想著要改變。

  這樣著迷研究,並不是件好事。

  父親傾其一生研究NRS,最後落個家破人忘,得不償失。現在關風接著他繼續研究,不知道還會給他和周圍人的生活帶來怎樣的變化。

  唐炳傑就這樣開導我:“嵐,不要把事qíng想得那麼複雜。即使怕糙繩,也早過了十年大限了。”

  唐炳傑是我大學同學,高我三屆,是個很好的男子,可惜是不能結婚的那種。他祖母是Rose夫人的三女兒,嫁了唐學優的長孫,家裡做進出口生意,照理說該活得像個二世祖,成日喝酒打馬球。可他讀了幾年哲學後轉了xing子,喜歡無憂無慮的日子,工作只需維持樸素簡單的生活就好。家裡人好說歹說把他自蒙特卡羅海邊小屋勸回了瑪萊巴,在大學裡教一份書,假期滿世界旅遊,過神仙般的生活。

  我很是羨慕他的自由,他便說:“嫁給我,我帶你環遊世界八十天。”

  他自大學時就對我求婚,至今已是六周年紀念。可我依舊沒有答應。

  也許等我厭倦了大都會裡的擁擠,會考慮加拿大湖區的靜溢空曠,可我現在還不想一輩子對牢一個男人,為他洗衣作飯生孩子。

  每個女人都覺得自己該過上與眾不同的生活。再過上六年我依舊期待偶遇王子。

  電話里,他只打量我一眼,立刻看出狀況:“可是辭職未成功?”

  “是。”我說。

  “有新的病人?”

  “是。”

  “覺得這樣的生活沒有止境。”

  我說:“是!”

  “任何人都不了解你?”

  我跳起來,“是!”

  炳傑笑了,“下班後來你處晚飯,給你看樣東西。”

  “好!”有人體諒理解實在幸福。

  醫院派車來接我,車把我一直送到了醫院二樓的特殊客人停車席。

  我很吃驚,我原以為會把那個人安置在醫院附屬的療養中心。那裡偏僻幽靜,很適合進行心理治療。

  那個男子給安放在130層。

  本醫院最高的一層。以前是個秘密實驗基地,後來實驗出了點意外給封閉了。關風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再度啟用。

  我給人一路帶上到130樓,四個穿黑色警察制服的人走過來,說:“林醫生,為了安全考慮,我們可能要檢查一下。”然後自一旁走來一名女工作人員。

  我很是吃驚,覺得這場面像足了電影qíng節,我沒想到一切都那么正式。還沒等我回過神,那女子已經把手放在我身上,皺眉頭道:“林醫生,您帶了什麼,好像是利器。”

  我有點氣惱,把身上的一支造型扁平的書籤筆拿出來遞她面前,道:“是!我空手道7段,只一支筆就可以殺人無無形之中。”

  女子尷尬地收回手,向我解釋:“請不要見怪。這也是上頭的命令,進來的醫務工作者只可以帶醫療用品。”

  然後她拿出一個胸牌,要給我掛在脖子上。我一驚,迅速道:“不用了,我別胸口。”

  我脖子上從來不掛任何東西。是以很不理解那些太太小姐,掛那麼多玻璃珠子,不覺氣悶乎?

  130樓。一切都是白色的,只有青色的地磚無限延伸。我們的腳步聲迴響在這空dàngdàng的走廊里,分外響亮。他的房間在最盡頭,門口有兩名警衛人員和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

  我知道在不知名的角落裡一定還駐紮著不知道多少人的警衛,一旦有騷動,定會傾巢而出,手持槍械,把闖進來的人掃成爛泥。

  因為這是NRS病毒,一種可以超越人類極限的力量。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不放心關風。他可知道這是如何危險,這個小小病毒涉及到的qíng況根本不是他一個知識份子可以把持的。

  野心!男人的野心!!女人永遠不會了解,他們為什麼總想證明點什麼。

  穿西裝的男子走了過來,和我握手,說:“以後就麻煩林醫生了。我是治安負責人安德,現在由我來向您介紹一下這裡的保安裝置。”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磁卡,遞給我:“這張卡是啟動我身後這扇門的一次xing磁卡。也就是說只能由一個人使用一次就報廢。請用這張磁卡在門上的識別器上輸入指紋和眼角膜,以後您來這裡可以直接通過指紋或眼角膜進入。”

  我打量那張磁卡,上面有個獨特的標誌,是一隻線條優美的蝙蝠。我笑了起來,他們緊張是對的,裡面關著的是一個吸血鬼,他們一不小心就會丟了小命。

  我照著指示做,輸入了信息。門吱了一聲,緩緩開啟,一道白色帘子橫在門口,擋住了窺視屋內的視線。

  安德站在我身後,“我們就不方便陪林醫生進去了。如果您有什麼需要,只管告訴護士。”

  果真,有護士從帘子那邊走了過來,把手一伸做個請的姿勢,“林醫生請隨我來。”

  我轉過到帘子的那邊,看到了屋內的全景。

  一間設備齊全,寬敞高檔,整潔且幽暗的房間。潔白的牆,米huáng色長毛地毯,柚木家具,落地窗戶,針織壁掛,全套高檔家居設備,附獨立衛生間。窗簾放下來的,窗下有躺椅,我看到有個小東西縮在上面。

  片刻的恍惚,以為自己錯入了哪位高雅主人的臥室。下一刻,就有一個年輕男子擦拭著頭髮上的水珠走來問:“小姐找人?”

  護士湊過來,指著躺椅說:“他就在那。剛進完餐,做完檢查,給他服了安定,睡了。”

  安定?“為什麼給他服鎮定藥?”

  “林醫生,為了以防萬一。”護士訕訕笑道,“他曾傷害過我們一名護士。”

  我走過去,護士就站在原地,沒有跟著我。

  房間裡很暗,我的病人就如同一個布娃娃般躺在那張椅子上酣睡。他金色的頭髮在朦朧的光線中散出柔和的暈光,襯托著臉龐俊美無瑕,他的皮膚白瓷一般光潔,在半透明中散發著微光,蒼白無血色。

  他真是一個美麗的人。或許用美麗形容男人不合適,可我想不出配得上他的其他詞。

  金光透過他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yīn影,眼珠在眼皮下不住轉動,秀美的眉毛正輕輕擰著。

  我知道他在做噩夢。

  護士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退下了,空dàngdàng的屋子裡只有我和我的病人。睡著了的他看上去那麼無害,如孩童般。

  這個人就是Kei。

  我在他旁邊輕輕坐下,房間裡有種甜蜜的氣息,讓人容易凝思冥想。

  我計劃我的自我介紹。也許我該在他清醒的時候來,很多人都不想在剛醒的時候看到陌生人。我構思要問他的問題,他從哪裡來,以前遇到過什麼,他究竟還記得什麼?

  突然有一隻手放在我的手上,我低頭一看,蒼白的,纖細的,冰涼的,一抬頭就望進了那片藍灰色的海里。

  我急忙站了起來。

  他仿佛很吃驚,直了身子,盯著我身上的白大褂,張開嘴說不出話。

  我迅速鎮定下來,自我介紹道:“我是林嵐,是您的護理醫生,請多指教……”手懸在空中,他沒有去握。我停了幾秒,把手收了回來。

  他一直在打量我,視線從我的白大褂轉到我的臉,又從臉上轉回到白大褂。他穿著件寬鬆的亞麻衣服,我可以從這個高度看到他的鎖骨,他很瘦。

  許久,他才開口,悅耳的聲音與空氣產生共鳴,純正的英語自然流瀉:“你身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是。”我還不大理解他的意思,“醫院裡都有這味道。”

  “人死了也是用這種藥水泡著的嗎?”

  我一怔,說:“科學已經發達,現在保存屍體的藥水無色無味。”

  我和他說這個做什麼?

  他放鬆自己躺回椅子裡,像一隻庸懶的貓,仰視著我,嘴角帶著微笑。“我的醫生?”

  “是。”我把手cha進大衣口袋裡,“你可以叫我嵐。從今天起我負責照料你的營養和各方面健康。我想我們可以合作得很愉快。”

  我的話枯燥無味。可我又想不出其他什麼好說。

  他顯得很迷惑,又擰著秀美的眉毛,問:“你多大歲數?”

  我答:“25。”

  他點點頭,然後把頭側著,仿佛在思考什麼。qíng況有點被動,應該是由我來問問題才對。於是我坐了下來,靠近他。

  他突然出聲:“你能幫我恢復記憶……”

  我說:“若時機成熟,你自己又願意,記憶才可以恢復。這不是醫生一相qíng願就可以有滿意結果的。”

  “就沒有qiáng制手法?”

  我笑起來,“這不符合我做人的美學。”

  他閉上眼睛側過身去,他的領口很大,這一動,我瞟到了他背上的紋身:好像是一雙翅膀。

  不能飛的翅膀……

  “我什麼也不記得了……”

  “所有事?”

  他仍背著我,“是的,我只記得自己的名字。”

  “那你現在睡得可好?”我輕柔地問。

  他把頭微微轉過來了點,“還可以。”

  “你一定遇到了很多艱難的事。”

  “……我突然失去了一切……我突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然後呢?沒有你認識的人出現嗎?沒有人幫助你嗎?”我問。

  他直視我的眼睛,用他那雙憂鬱明亮的大眼睛。

  “換作別人,通常會問:你是怎麼失憶的?關於那時的事你是否還記得?你當時身上沒帶可以證明你身份的東西嗎?這樣的問題。”

  我微笑:“不急,這些問題都會一一問到的。”

  他又沉默了一會,說:“偌大的世界,我只知道自己。你小時候後迷過路嗎,醫生?”

  我說:“我能理解。陌生的環境,誰都不認識,也沒有人來幫助你。那時才發現路很長,天很大,世界很空曠。而自己是那麼渺小。”

  這番話起了作用,他這回把身子也轉了回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包括自己小時候的事。”

  “你定有個會溫柔抱著你的母親和一個把你高高舉起的父親。”

  他嘴角抽了一下,垂下眼睛,沒有接我的話。他的目光掃過我手上拿著的資料本,問:“我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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