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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兒妹妹也喜歡垂釣?”

  我的手撫過貂皮大翎光滑的絨毛,“世上最具智慧之事莫過於垂釣。千萬不要小看那一粒餌食,魚之上鉤皆由於好餌。權術一如垂釣,只要下對了餌,釣者根本用不著費心盡力,只需要等待,自會有人送上門來。”

  陳煥笑:“念兒妹妹好生厲害,本宮是第一次聽女子說權術呢。”

  我笑得爛漫,“煥哥哥說笑,天下哪有女子gān政的份,念兒不才,不過是胡說八道,千萬別當真了。”

  陳煥抿一口酒,說:“這從華公主出嫁,也不知道可以把北朝穩到什麼時候。最難對付的,莫過於窮兵黷武的王。可憐婉兒,花樣年華,就此埋葬。聽說,原本最開始,皇上本有意思把念兒你許給宵陽王的,誰自己那小王爺卻看中了婉兒。婉兒率直,嫁到那裡,想必是要吃一番苦的。”

  我嘆氣:“殿下看這北朝,兩國明明睦鄰親好近百年,一直和朝廷相安無事,偏偏突然連著兩任皇帝要起兵進犯。這到底為著什麼?”

  “人心貪婪。四個字足已道盡。”陳煥說完,把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若認為他腦子裡只知道美酒佳人,也實在說不通。

  那邊,嬉戲累了的睿兒向我奔過來,我伸開雙手,把撲進懷裡的人兒抱住。他在我懷裡咯咯笑。

  我摸他的被汗水濡濕的頭髮,輕聲問:“我們回去了吧?別再給你煥哥哥添麻煩了。”

  睿兒溫順地點點頭。陳煥眼裡忽而閃過一絲dàng漾的柔qíng,他輕聲說:“睿兒有你這樣的姐姐,是幾生修來的福氣。”

  我心生疑惑,這樣的話,確實不符合他紈絝子弟的形象。那話語間的枯澀和無奈,似隱藏著無數心酸往事。若他母妃當初沒有早早去世,現今的他,又會是個什麼樣子?

  他說得也沒錯,若沒有我,睿兒又會落到怎樣一個處境?只是可憐我們姐弟現在也孤苦伶仃,尤其是我也自身難保。這次把陳婉推了出去做了個擋箭牌,可下次呢?我手邊又有幾個陳婉?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前面一陣喧鬧。嬤嬤回來報告,是青樓里的媽媽在捉逃出來的姑娘。我微微掀開帘子望過去,只見一個濃妝艷抹的婦人緊抓著一個青衣小姑娘不放手,嘴裡還不住大罵。

  侍衛上前喝:“車裡坐著的和熙郡主,還不快退下!”那婦人才閉了嘴,拉著小姑娘退回人群。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少女忽然用力一把推開婦人的手,轉身直直撲到我的車前,跪在地上,響響地不住磕頭,喊道:“郡主發發慈悲吧!求求您救民女出生天!民女寧死也不願意再回那裡了!”說罷,又是不住磕頭。那婦人和侍衛上前yù把她拉開,她掙扎不已,就是不肯走。

  我起了興趣,退了侍衛。我問她:“若我不收你,那你會如何?”

  少女咬咬牙,堅定地說:“那民女就撞死在青樓的柱子前,要死,也要清清白白地死。”

  我嗤笑,朗聲道:“怕是那紅樓柱前也不知撞死了多少姑娘,多你一個也不算多。”

  隔著帘子,我瞧見少女慌張無措,那婦人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我問:“你家裡人呢?你是怎麼淪落到那地方的?”

  少女答:“民女幼年喪母,一直隨父親生活。家父是大夫,前陣子治的病人死了,那病人的家人說是父親害死的,bī死了父親,又要賣我去青樓來賠他家的錢。”

  “你懂醫術?”

  那婦人代她答:“回郡主,這丫頭的父親可是半個神醫,可就不知是怎麼的,前陣子就是有人吃了他開的方子死了。”

  少女啜泣,“那定是有人陷害,家父冤枉!”

  我冷笑,“若覺得冤枉,就去衙門擊鼓,我可不是父母官。”

  只見少女一昂頭,道:“民女知道。可民女還知道,即使有天大的冤屈,沒有金錢權勢的依傍,什麼事也做不成!”

  我掀開帘子招了招手,那女孩極聰明,立刻跪行到車邊。我抬起她的下巴,只見杏目高鼻,肌膚晶瑩,好個美人坯子,難怪青樓媽媽不放人了。我仔細端詳她,問:“你不是漢人?”

  “民女的母親……是北朝人……民女也是在北朝長大的……”

  我笑,聽到旁人私語:“原來是個雜種。”

  我問媽媽:“你買她花了多少銀子?”

  媽媽說:“不多,也就二十兩。”

  “給你一百兩,你就此和她沒關係了。”

  少女哽咽一聲,撲到我腳下。

  我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玉兒。”少女回答。

  “玉兒?太普通了,既然都是玉,那以後你就叫如意吧!”

  第14章

  我告訴如意,雖然我用一百兩銀子的高價把她買了回來,可我同樣不介意用十兩銀子的賤價再把她賣出去。我帶她進王府也是看在她有可用之處。我告訴她,沒有利用價值之人,在我眼裡,分文不值。

  如意起初呆了一呆,定是沒想到我會把話說得那麼明白。其實並沒有什麼好驚訝的,勢利人的眼裡,人也稱斤論銀兩,若單純到以為凡事可以動之以qíng,服之以理,那就特錯大錯。

  她亦知道再有天大的冤屈,沒有權勢依傍,照舊一事無成。那也應該明白我揮霍一百兩買了她,不只是要她天天給我端茶送飯。十兩有十兩的人,後門洗衣者就是;一百兩也有一百兩的人,我如何用她,要看她的醫術是否有她誇口的一半好。

  如意敲門進來,手裡捧著蓮子銀耳粥。那自然不是給我的。

  我接了過來,一掀開碗蓋,就有甜香溢了出來。我取出那個小玉瓶,用指甲沾了點裡面的粉末,彈在碗裡。

  如意輕聲說:“郡主,我上次給小世子看了看,覺得小世子好像已經有了抵抗,你看,還用繼續下去嗎?”

  我合上碗蓋,收起玉瓶,“睿兒開始學工夫了,繼續用藥,怕身體受不了。這次完了就先停了。”

  我說完,拿起案上一封信,jiāo給她。她急忙展開來,才看了幾眼,就已經泣不成聲,放下碗跪在我腳下。

  “郡主為家父伸冤昭雪之恩,如意沒齒難忘,今生今世,如意自當誓死效忠郡主。”

  我急忙拉她起來,她發毒誓不要緊,怕是隔牆有耳,給聽去了,還以為我秘密組了邪教,招納死士。

  我幫她,也是為了讓她死心塌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韙,卻不會在用人上冒險。

  不久北過來報,說是婚禮已成,陳婉正式成了宵陽王妃。父親得知了很高興,叫來了戲班子,熱鬧了一天。四娘身子已經很沉重,沉靜的容顏上有著即將為人母的喜悅。

  二娘忽然湊過來同我說:“你看,她這胎,是男還是女呢?”

  我笑道:“二娘說笑,我一個沒出閣的姑娘,怎麼懂這事?”

  二娘說:“我看她肚子渾圓的,似乎是個女兒呢。”

  “女兒好啊。”我說,“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

  二娘本來想挖苦四娘一番,聽我這話,立刻驕傲地說道:“可不是。我的婉兒啊,那個聰明賢惠。她在信里說,那宵陽王英俊溫柔,對她極好呢。”

  “是嗎?”我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二娘又說:“婉兒還說,陳月不得王爺喜歡呢。我想也是,陳月xing子呆,相貌也不出眾,怎麼比得過我們婉兒。”

  陳月的確較為柔順怯懦,這下怕是要受陳婉不少欺負了。

  睿兒不喜歡看戲,坐了兩場就實在坐不住了。我剛好不想聽二娘蜚短流長,藉口帶睿兒睡覺走開了。

  走回內眷院裡,看到父親的側室王氏族的兩個兒子正在折磨一隻貓。可憐那隻小白貓已經奄奄一息,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孩子們卻殘忍地不停拿火去燒它。

  睿兒看不過,呵斥道:“你們兩個給我住手!”

  老六和老七抬頭看他一眼,嘻嘻一笑。睿兒並不受父親重視,在這個家裡地位微妙,於是這兩個孩子也不把他當回事,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繼續把燃燒著的木棍按在小貓身上。貓兒發出一聲微弱的慘叫,渾身抽搐。

  我沉著臉站在一旁看著,默不作聲。

  睿兒擰著眉,這種輕視也挑釁還是他這個年紀所忍不了的。

  他走了上去,一把抓住老六的領子,將他拎了起來。他大他們幾歲,又比同齡人長得高挑,輕而易舉就把老六抓起來拖到一邊。

  老七見狀,丟下棍子,大叫著向睿兒撲了過去。睿兒伸腳,一下就將他絆倒在地。

  老七臉抬起臉來,兩道鼻血流了下來。又疼又怕,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老六見弟弟哭了,自己又掙脫不開,於是也跟著哭起來。

  王氏素來寵溺這兩個兒子,嬌生慣養之下,什麼都沒學會,卻jīng專了撒潑打諢。這水龍頭一開,氣勢洶湧,勢不可擋。睿兒倒有點無措起來。

  我冷笑了一下,正要上前,突然聽到一個尖銳的女聲喊到:“郡主,世子,手下留qíng啊。我就這麼兩個兒子,你們這可是要我的命啊!”

  王氏不知怎麼趕到了,見到兩個孩子這樣,也立刻號啕大哭。倒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她哭也就罷了,說的話還很難聽:“我知道我只是個低賤的側室,在這王府里什麼都不是,郡主和世子要教訓,一句話就是了。可是不能拿孩子出氣啊……”

  睿兒聽不下去:“誰拿他們出氣了?”

  “是是!”王氏連聲道,“世子是兄長,教訓弟弟是對的。”

  他們母子三人這麼一鬧,把其他人也招來了。不明就裡的人,還以為我縱容睿兒欺負弱小。

  二娘老練,一邊把王氏扶起來,一邊把下人呵斥走。大哥似乎還沒明白過來,問我:“三妹,怎麼了?”

  我開口道:“一切都是誤會。”

  二娘立刻接道:“都是誤會。都是孩子不懂事。”

  我說:“大哥去陪父親吧。大喜日子,別掃了興他老人家的興,讓外人看笑話。”

  說著掃了王氏一眼,她的臉一下紅一下青。

  我走過去,說:“姨娘,這事是我不對,我該組織睿兒的。這孩子xing子急,做事莽撞。不過那,大家都是親兄弟,沒有誰教訓誰的事。睿兒到底是兄長,管教弟弟也是理所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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