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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愛這個孩子。從他還是小小的一團,抱在懷裡,就知道他是我今生要守護的人。在身邊人沉溺在欺騙、背叛、算計之中的時候,只有睿兒是全心全意信任依賴與我。

  也許對於母親來說,他是個不該出生的孩子,而對於我來說,他是我堅持拼搏的力量源泉。

  我對睿兒微笑著,“什麼事生那麼大的氣?誰得罪你了?”

  睿兒手裡抓著衣服,猶豫著要不要往身上遮。我一笑,接過他的衣服,給他穿上。

  睿兒一下紅了臉,說:“我……我自己能穿。”

  “剛才還像小孩子一樣撒氣。”

  他倔qiáng地抿起嘴巴。

  我讓他自己穿衣服,然後幫他束好頭髮,邊說:“最近外面很亂,我們都要小心謹慎一點。你是安王世子,行為舉止要得當。”

  睿兒小聲說:“都說,宵陽王這次是來求親的。”

  “好像是吧。”我說。

  睿兒抬高了聲音:“他們還說,姐姐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扳過了睿兒的肩,直視他的眼睛。他的五官像母親,惟獨這雙眼睛像極了他的父親。幽黑,深沉,堅定。

  我柔聲說:“不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的。我要看著你長大成人,看著你成家立業。在這之前,姐姐哪裡都不會去。”

  睿兒漆黑的眼睛裡有光芒閃動。他低下頭,忽然張開手緊抱住我。

  他的力氣很大,他的頭搭在我的肩上。我可以感覺到他激烈的心跳。

  我回摟住他,輕輕拍著他的背,無聲地安慰著。

  我也不是沒有擔心過他說的事。今上有三個女兒,均都已經嫁人。這次若要和親,肯定是從宗室女兒里選一個去。別說那宵陽王身份尷尬,光是想到一別數千里北上,將睿兒留在一群豺láng虎豹之中,我就心寒。

  可是再不qíng願,現在的我也不過是他人棋盤裡的小小棋子,任由命運擺布。

  夜來,雨打荷葉,發出柔軟的沙沙輕響。我聽得很入迷,仿佛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

  晚風襲人,我微醺。

  一個影子遮住了燈光。我張開眼,看到“阿石”站在面前。

  作為一個木匠,他倒大膽得可以。

  我坐起來:“有什麼事嗎?漲工錢?”

  韶公子對我的譏諷向來無動於衷,他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我笑:“你當然知道。東西是你偷的。”

  他說:“你在擔心被那個老皇帝嫁到北方去。”

  我一聳肩:“這事擔心也沒用,我能抗旨不成?再說,那宵陽王配我也尚且合格,做人不能太挑剔。”

  韶有一點啼笑皆非:“你真同傳言裡不同。”

  我好奇:“傳言裡我怎樣?”

  “溫婉賢淑,知書達理……”

  他未說完,我就已經笑倒在椅子裡,“說得真好,說的就是我嘛!”

  韶只站著,帶著淺笑。忽然說:“你同你母親真不像。”

  我一個激靈,轉過頭去盯住他。

  “你認識我的母親?”

  他只笑不答。

  我冷笑:“看來你的目的不止國卷。”

  韶逕自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風過迴廊,我覺得身上有點涼。

  韶開口,說:“我曾見過你母親獻舞,身姿妙曼,宛如天人。我久久不忘。”

  我笑問:“家母成親後便金盆洗手,你多大見的她?”

  他亦笑:“八歲。”

  我道:“人小鬼大。”

  他轉頭看著我,說:“楊紫珏艷若桃李,冷若冰霜。初見你,亦有同感,近而才發覺,你這人yīn陽怪氣,笑裡藏刀,尖酸刻薄,持才傲物,同你母親截然不同。”

  我笑:“你若是在誇獎我,我可受不起。若不是,未免太失禮了。”

  他立刻裝模作樣地沖我作揖,道:“小人冒犯郡主罪該萬死。”

  我說:“不用你萬死,把那‘國卷’jiāo出來讓我瞧瞧便是。”

  他眼裡光芒一閃:“這可算是那三個要求里的第二個。”

  好jīng明的人。我哼道:“閣下做什麼將軍,做生意人最合適?”

  身份揭穿,韶也不慌不忙,道:“彼此,彼此。郡主若生為男兒,才不負了您滿腹雄心壯志。”

  我實在好奇,退讓一步道:“好吧,這算一個要求。給我看國卷吧。”

  韶一笑,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小巧竹筒。蓋子旋開,抽出一個捲軸。

  我接過來,小心翼翼地展開。只見那薄如蟬翼的卷面上用細毫小楷整整齊齊地抄錄著經文,卷頁如此之薄,那小小一個捲軸,竟然可以展開數米之長。其中一半尚為空白,等待著未來的南帝書寫。

  我又再細心地將捲軸收起來。韶將它收回懷中。

  我站起來,整了整衣袖,道:“夜已深了。你不便在這裡久留,該走了。”

  轉身之際,韶出聲叫住我,說:“我知道你不想嫁去北方,我可以幫你。”

  我回首一笑:“我就是敢嫁,宵陽王恐怕也不敢娶吧。那最後一個要求,還是留著將來派大用場吧!”

  第12章

  那年桂花開得好,我採集了不少,自釀桂花酒。小丫鬟同我咀嚼舌根道:“聽說四小姐最近有了心上人了。”

  我心不在焉地問:“哪裡聽來的?”

  “下人們都在傳了。好像是前些日子她去進香,拉車的馬受了驚,給一個公子救了下來,就對那人一見鍾qíng了。”

  我笑,一見最鐘不得qíng。光憑一張皮相,誰知裡面是好是歹。

  不過這也是陳婉這種深閨單純女子最正常的舉動了。

  我問:“知道那公子是誰嗎?”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聽四小姐的丫鬟珠兒說,那公子英俊瀟灑,風度翩翩,肯定出身不凡呢。”

  我笑笑,沒說話。

  酒才埋下,宮裡太監傳話,說是太后想我了,要我進宮說。

  偷國卷的賊一直沒有抓獲,京兆尹丟了烏紗帽,皇帝發了一通火,卻也無可奈何。戒備解了,京城裡恢復了往日的熱鬧,我乘轎從朝天路經過,兩邊客商雲集,家家生意都熱火朝天。

  秋日陽光下的皇城卻是依舊森森,陽光似乎始終照she不進那深深的庭院。秋風已開始掃著落葉,我步上青石階,太后的祥慶宮的大門正敞開的。

  當今太后當年是寵冠後宮的絕色美人,如今年華老去,卻依舊可以見昔日的模樣。祥慶宮裡始終熏著寧月香,我不大喜歡那股子甜味,讓人有點昏昏yù睡。

  太后同我說:“中秋後就沒見著你了。前陣子皇帝又病了。唉,我的命可真苦,年紀一大把了,還得為兒孫cao心。皇帝吧,年輕時不愛惜身子,現在病都發了。孫兒們吧,太子是個好孩子,就是那xing子太弱了些。老四煥兒卻又是個急噪xing子。你說這江山,將來jiāo到他們手上,還不急死人。”

  我笑著寬慰道:“老祖宗,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過慮了。您老cao勞一輩子,現在就該兩耳不聽,兩眼不看,好好享您的福。他們的事,由他們去吧。”

  太后笑:“你是個機靈孩子。孫輩里,你是出類拔萃的。你娘雖去得早,但你弟弟有你這樣的姐姐教導,將來也一定能成材。”

  我低下頭去。

  太后單獨叫我,便有著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打算。

  她說:“宵陽王求親,皇帝沒有女兒可送,來問我的意思。我點了好幾個女兒的名,皇帝都不滿意,說是這次和親意義重大,得送一個沉穩持重,擔得大局的人。他一說,我就想到了你。”

  我一下伏下身去:“念兒恐慌。”

  太后似乎是慈愛一笑:“緊張什麼,這事還未定下來呢。”

  她將我扶起來,讓我挨著她坐下,“朝中大臣有的覺得你合適,有的也不同意。但倒都覺得,嫁安王或者順王的女兒,都是可以的。你父親未嫁的女兒有你和你妹妹婉兒,順王有陳柔陳月兩姐妹,年紀都相當,才qíng相貌也都出眾,這下又難選擇了。”

  我微微發抖,道:“老祖宗慈悲,想想我弟弟吧。家母去得早,弟弟年幼,還無人照料。”

  太后嘆一聲:“可憐的孩子。你娘走時,想也是萬般捨不得你們的。只是那病來得那麼突然啊……”

  我一眨眼,大滴的淚水滾落下來。太后念了一聲佛,急忙給我擦眼淚。我一把揪住她的袖子,啜泣起來。

  哭了一陣,回過氣來,收了眼淚。

  我同太后說:“若陛下要我嫁,我自當會嫁,只是懇請老祖宗多多照顧睿兒,可憐他年幼喪母,姐姐又要遠嫁。這一別,不知此生還有見面的機會沒有。”

  說著又哭了起來。

  太后心肝兒可憐人兒地摟著我也掉了幾滴眼淚,然後賞賜了我一大堆東西,將我送了出去。

  我走出大門,不慌不忙地擦去淚水,整了整衣服,從容地步下台階。

  小轎出了皇宮門,轉乘王府的轎子。我還未上轎,就見一列人馬飛馳而來。領頭的男子氣宇軒昂,衣冠華美,五官深刻,深邃的琥珀色眼睛輕易就捕捉到了我的身影。

  他稍微減緩速度,在馬上沖我一拱手。

  我回以一笑,眼波流轉。

  轉瞬擦肩而過。

  隔天晚上就從宮裡傳來了消息,說是宵陽王看了陳婉的畫像,非常喜歡,執意要娶她。

  皇上本來推脫說陳婉不是嫡出,然後將我推出去。可是宵陽王使說他們的王很固執。作為退讓,同意把順王之女陳月一併納為側妃。

  我聽到這裡,忍不住冷笑起來。作為退讓?一妻一妾,享盡齊人之福,他還覺得自己受了委屈。

  睿兒說:“想不到居然有人會對著陳婉的畫像生qíng。不過老實說,她不動起來,倒也還看得過去。”

  我問嬤嬤:“四妹前日不是聽說有了心上人了嗎?她肯嫁?”

  嬤嬤說:“就這奇怪,四小姐居然一聲不吭地同意了,似乎還挺高興的。”

  睿兒道:“那可是王妃正室,她當然高興了。”

  我推了推他,要他注意言行。他竊笑著閉上嘴。

  嬤嬤漸漸又扯到其他去:“府里的下人阿石,昨日突然辭工了,連工錢都沒要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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