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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轉勁,雲很快就把月亮遮住,大地復暗。

  就那瞬間,糙叢中有驚鳥飛起。我迅速裹緊披肩。

  黑暗中,我感覺到有一雙眼睛盯住了我。那種感覺,就像自己是一隻被盯上的獵物。

  有一股陌生的氣息飄來,我神經繃到極點,張口yù喚人。

  只覺得後頸一涼,一隻手捂住了我的嘴巴,連著我的驚呼一起捂在了我的喉嚨里。身後男人溫熱身軀貼著我的後背。

  那是一具成熟男xing的身體,我是第一次這樣貼近一個男人,這個認識讓我不禁輕輕發抖。

  那名男子挾著我退進房內,關上門。一片黑暗中,我清晰地聽到他急促不穩的呼吸。

  似乎就那瞬間,我聽到了下人拍打院門的聲音。不一會兒,王府內的侍衛和下人們湧進了宜荷院。

  那名男子qiáng健有力的手桎梏著我,似乎有點發抖,黑暗中我聞到了血腥味。

  嬤嬤打著呵欠問:“這是怎麼了?郡主和小世子都睡下了啊!”

  “王府進了賊,我們過來查查。”

  我微微動了動,示意身後的男人。他卻加大了力度,壓低聲音道:“我可以放開你,但你若說了不該說的話,我的刀不長眼睛。”

  我在他掌中笑了。

  他一震,鬆開了手。

  我揚聲道:“我這裡沒有事,你們退下吧。”

  侍衛似有不甘:“恕小的打攪郡主安眠。只是這賊兇猛得很,剛殺了人潛逃,放任不管不行。”

  我道:“既然這樣,那你們就該趕緊抓賊去,不要在我這裡耽擱了。”

  我語氣不耐煩,嬤嬤立刻趕他們:“快走吧。郡主都說沒事了。”

  侍衛在園子裡搜了一圈,沒有收穫,掃興而散。

  月亮從雲里鑽了出來,我站在yīn影里,和這個男子對視。

  我輕聲說:“你受傷了。”

  他戒備地看著我。那雙怎麼都掩飾不去的琥珀色眼睛,在昏暗中格外明亮。

  這時外面又響起腳步聲,只聽睿在門外問:“姐,你還醒著嗎?”邊說邊推門。

  我連喊也來不及,只見銀光一閃,一把雪花短刀已經bī著他的脖子cha在旁的樑柱上。我驚呼一聲,衝過去拉過已經嚇呆的睿,緊抱在懷裡。

  冷汗濕了鬢角。

  我回過頭去狠狠瞪了他一眼。

  男子捂著右肋,道:“對不起……”

  我驚訝地咦了一聲,就見他軟軟地倒在地上。

  睿兒和我面面相覷。他說:“去叫侍衛來,他們剛才一定是在抓他。”

  “等等。”我叫住睿兒。

  這事複雜蹊蹺,一時未必說得清,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我點亮蠟燭走過去,昏迷過去的男子有著一張陌生的臉,我摸了摸,冰冷的觸感。他的右肋下有一道猙獰的傷,血還在流著。

  我對睿兒說:“把柜子里的冬被抱取來。”

  睿兒的臉皺成一團:“姐,你要救他?”

  “他要死在這裡,整個王府都脫不了gān系。”

  皇帝對父親已經很不滿了,這時候不能再出半點差錯。

  睿兒氣呼呼地抱來被子,我們費了好大勁才把他從冰冷的地上移到被子上。我打開chuáng頭暗格,取出傷藥。

  男子傷口雖然深,但是沒有劃到重要血管,也沒有中毒。我花了一番工夫,終於把血止住,給他把傷口包紮好。

  壺裡還有涼茶,扶著他的頭灌下,再摸脈,鬆口氣,死不了了。

  這麼一折騰,我和睿兒都出了一身的汗。我本想把睿兒打發回他自己的房裡,可他突然執拗起來,死活要跟我睡。我只好任那個男子躺在地上,哄著睿兒入睡。漸漸的,我也睡著了。

  醒來時,天微微亮。睿兒在我懷裡沉睡著,胳膊緊摟著我的脖子。難怪我一晚上總覺得起悶。

  睿兒這孩子,近來越發粘著我,母親的去世對他影響巨大。

  我費了一番勁才小心地從他手下脫身。撩開帘子,不意外地看到地上只余沾血的毯子,卻不見人影。

  走了最好,少一個麻煩。

  我輕手輕腳下了chuáng,披上衣服。我沒習慣留侍女守夜,她們都是到了時間才進屋來叫我。現下天色還早,我尚有時間收拾那張毯子。

  剛把毯子抱起來,轉過身來,突然撞上一個高大的身軀。

  我倒抽一口涼氣,他的眉毛也難受地皺了一下。

  這不怪我,自知有傷還送上門來。

  男子伸手要接過我手裡的毯子。我看了看還熟睡著的睿兒,一把將他拉到對堂。

  關上門,我打量他。臉上還貼著假皮,看不出臉色如何,可是看他行動自如,想必傷不太重。

  這樣一想,便急著想把他打發走,道:“閣下看樣子沒大礙了。”

  他笑道:“多謝小姐救命之恩。”

  “不必客氣。您的朋友想必現在正在擔心你,小女子這裡狹小簡陋,也不利於閣下養傷。我看閣下不如換個地方。”

  男子一笑,琥珀色的眼睛裡充滿了玩味:“郡主這是在趕我走嗎?”

  我只想著睿兒就要醒來,沒了耐心:“閣下身手不凡,小地留不得您。閣下請多保重,後會無期。”

  男子一臉yīn森地笑,道:“可是現在全城戒嚴,我出去就是自投羅網,郡主發發善心,多收留我幾日。”

  我冷著臉:“壯士,這是女孩子閨房。”

  “我知道啊。”該人做誣賴狀。

  我氣,“若是傳出去……”

  他打斷:“依郡主的本事,怎麼會輕易傳出去呢?”

  我給堵住。這人倒是聰明人,一語中的。

  我知道碰硬不行,只好說:“收留你也行。可這樣一來,我得擔下多大的風險。閣下不是京都人不知道,那東南方的集英殿,昨天夜裡起了大火,說是有小賊偷了‘國卷’,又放火燒樓。現在全城戒嚴,包藏罪犯者,要誅九族呢。”

  男子發出清朗的笑聲:“郡主,天下誰人敢誅您的九族?”

  我只笑不語。

  他問:“你想要怎麼樣?”

  我說:“總得給我點保證,要被查出來,我的名節可要不保。我也不是熱心腸的人,幫你這麼大一個忙,總得有點好處。”

  男子揚了揚左眉毛,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

  我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那把彎刀:“就以此為證,許諾我三個要求。”

  男人微笑著,“我答應。”

  我道:“閣下果真是慡快之人。那麼,第一,我們彼此以真面目示人,坦誠以公,還請閣下把你的面具取下來。”

  男子一愣,卻沒有推託,動手自臉上緩緩撕去了一層薄膜,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我在太后宮裡的珠簾後看到的男人。

  他一笑,魅惑眾生,居然有這麼俊美如天人的北國男子。

  我說:“你已經知道我了,小女姓陳名念。今上賜封,和熙郡主。”

  他說:“我叫韶。”

  “少?”

  他執起我的手,在我手心寫下那個字。“韶”。

  帶著薄繭的指尖划過我的掌心,我微微一個激靈,qíng不自禁地將手一下縮了回來。

  韶又沖我露出眩目的笑容來。

  第11章

  這個叫韶的男子就這樣住在了院子裡。要在這樣一個不大的院子裡藏一個大男人,卻委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這個人還是朝廷要犯。

  於是院子裡就多了一個補門窗的家丁。房屋年久,總有失修之處,那個叫阿石的家丁就是專門負責把白蟻蛀的梁木換了,把腐朽的窗欞改新。

  我坐在院子裡的葡萄藤下,睿兒在旁的石桌上寫功課。雨前還是那麼口齒留香。我愜意地深呼吸一口桂花的芳香,看到遠處角落裡那個忙碌的身影。

  真正的阿石早就帶著銀票同相好私奔走了,冒名頂替者卻出乎我意料的是個勤勞的人。

  很顯然的出身高貴,雖不至十指不沾陽chūn水,可也肯定從沒做過那些雜貨。他卻拿來順手,似乎還gān得很上勁。

  起初還擔心他不習慣。我並沒有給他什麼特殊關照,他睡在下人通鋪,吃的是下人食物。這樣那樣,這個男人居然安然接受。

  最讓我刮目相看的事,他居然能將與生俱來的氣質嚴實地掩藏起來。看起來就同真的阿石一樣,木訥,老實,話不多。

  睿兒並不知道阿石是假扮的事。我告訴他那個男人次日走了,他鬆了一口氣,便沒再問這件事了。

  京城還在戒嚴中,聽說城裡隨處可見巡邏的侍衛,進出都查得甚嚴。一時間人心惶惶,家家閉戶。

  “國卷”是大陳祖上傳下來的一卷手由歷代帝王親手抄寫的經文,想必除了經文外還記錄了皇家許多不為人知的事跡。雖然不是什麼關係國運的珍寶,但是就這樣被人輕易盜去,皇帝臉上無光,陳氏祖上蒙羞。

  我並不在乎皇帝是否為此氣得茶飯不思,卻是很好奇韶某人偷它的目的。

  隔岸觀火的人,總是有點幸災樂禍的。母親死後,我的xing格里多了幾分寒涼刻薄,並且以此為慰。能夠保持這樣的冷漠,才有機會從這個巨大的泥潭裡掙扎出去。

  睿兒忽然把筆往地上一摔。我回過神來,疑惑地望著他。

  他俊秀的臉上籠罩著烏雲,卻是一言不發,轉身就走了。

  我看他留在案上功課,字跡雖然馬虎了點,但已經寫完了,便沒有出聲攔他。這個孩子,最近突然有點yīn陽怪氣的。這個年紀的孩子大概都是這樣難理解吧。

  我親自收拾好了書本,抱進屋裡。睿兒在裡間換衣服,弄出很大的聲響。

  我笑道:“你是怎麼了?嫌王府里悶?這陣子外面亂,還是不要出去的好。”

  里廂又是重重的砰一聲。

  我嘆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睿兒已經脫下上衣,初始發育的介於孩童和少年的身體修長白皙,細緻的肌膚緊繃,手腳肌ròu開始顯現力量。將來,這副身子會如他的父親一樣挺拔高大,充滿力量。

  我有點恍惚,忽然懷念起那個胖胖軟軟,手腳短短,棉花糖一樣依偎在我懷裡的小東西。

  母親生下睿兒後,qíng緒低落,頗為壓抑,整日陷入自己的沉思,很少關注外界的事物。我感覺得出她在迴避睿兒,這個兒子活生生地在提醒她的生活是怎樣破碎的。

  她忽略睿兒,那照顧弟弟的任務就落在了我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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