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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總讓檢察院同輩的檢察官們叫他外號「耗子」。

  許硯談人長得高大,眉眼鋒利,一看就是一頭誰也降不住的狼,所以好多老同事都不想碰這根刺頭。

  結果路真義一見著這批新人,頭一個就相中了許硯談。

  誰也想不到,最後初出茅廬的野狼竟然和老奸巨猾的老鼠成了師徒搭檔。

  一開始,許硯談瞧不上這個耗子師父。

  路真義沒有半點市級檢察官該有的樣子,辦個案子,到處當孫子。

  調查的時候跟各個方面求和說笑,面對明顯胡攪蠻纏的當事人,他還賠著笑當孫子。

  許硯談一開始把路真義的這些,全都當做是他的沒能力。

  不過,路真義不跟許硯談這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唱反調,反而是他想做什麼,路真義就讓他做什麼。

  他把許硯談從沉悶無趣的檔案室帶出來,許硯談想碰案子,他就給。許硯談想跟著刑警隊去一線,他也讓。

  結果是,許硯談工作經驗不足,到哪兒都碰了一鼻子灰。

  最後路真義這個師父挨上頭領導訓的時候,讓同事們都笑了好久。

  結果,大伙兒不知道的是,路真義等的就是這次。

  他看出許硯談超出常人的自尊心,所以讓他去碰壁,去發現自己以為自己多牛|逼,結果就是個傻|逼愣頭青。

  最後讓他看見自己瞧不上的師父卻替自己挨罵,讓他背這個人情。

  這股火氣,足夠讓許硯談沉下心來夯實基礎了。

  許硯談最喜歡挑戰,路真義給了他挫敗感,讓他對當下的事業產生了澎湃的征服欲。

  之後短短時間,許硯談徹頭徹尾的改變,多基礎的活他都干,不僅干好,還要干細緻,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增進經驗的機會。

  狼和老鼠混成一團,莫名地產生了合作默契。

  師徒倆走到哪,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戲本」就演到哪兒。

  一隻狡猾老鼠,一頭渾蛋野狼。

  路真義經驗豐富,許硯談洞察力異於常人,於是各種難題案子在他們手裡查得又順又快。

  最後提拔的時候,路真義帶著許硯談直接升到了市檢察院。

  跟著師父回到市檢察院以後,許硯談知道了更多事兒。

  例如,他這個耗子師父看上去是個油嘴滑舌的,實際上,他比驢還倔。

  跟路真義同屆的同事這個歲數早就高升或者穩定辦公室了,他快年過半百的歲數,還在啃案子,跑一線,跟那些老大難的案子較勁,多少次挨批評,被威脅,被下調。

  許硯談跟著路真義,見了太多陰暗,太多危險。

  有很多次路真義問他,如果他不願意,路真義就給他調到其他部門。

  許硯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反問師父,他一個有老婆有孩子的人,明知道幹這個有風險,為什麼不走。

  路真義的回答,是響徹動搖許硯談事業觀的關鍵。

  他告訴許硯談。

  「我能去哪兒啊?我哪兒也不去。」

  路真義用手指頭捻著自己黑痣的那根鬚鬚,眯起眼睛笑。

  「所有跟人性打交道的職業都有危險,真怕死,直接回家吃老婆本算球。」

  警察,律師,法官,檢察官。

  「許硯談,你記住。檢察官,是這個社會最後的良心。」

  檢察機關是連接公安和法院的鏈鎖。

  這根鏈鎖只要斷了,那就是多少無辜,多少罪惡被掩藏。

  所以在這裡的人,常常被人笑稱吃著一樣飯卻比法院清閒的人,必須擁有著比他人純潔正直一萬倍的心。

  一根正骨,不管經歷多少磨難誘惑都不折不彎的,才能站在這裡。

  才配得上是國家公訴人。

  而最後,路真義用自己的生命,向許硯談證實了他的決心。

  從不是老鼠口中狡猾的一句空話。

  那件刑事案子牽扯太多,是前所未有的大案。

  路真義為此奔波調查了好幾年,終於在快要破曉的時候,他開始頻繁地遭到威脅,不僅是他本人,還有家裡的妻女。

  許硯談也是第一次,在路真義那張常常笑呵呵的臉上看到了即將崩壞的憤怒。

  那天,許硯談下班去師父家裡,說今天要一塊包餃子吃。

  路真義臨時還有事要辦,讓他先去。

  路真義是那樁案子的公訴人,當天傍晚,該案子的當事人的有關家屬想跟路真義尋求確認一些事,約他出去談。

  也就是在趕去的路上,路真義出了車禍。

  大貨車直衝他的小轎車而去,車身都被撞變形了,碎片飛到整個十字路口的各個角落。

  路真義在裡面,當場死亡。

  明明該是溫暖舒適的周五傍晚,天邊卻染了血的顏色。

  電話里同事顫抖的聲線,驟然脫落在地摔碎的盤子。

  破碎的聲音,是許硯談揮之不去的陰影。

  蒼白的醫院走廊,醫生摘下的口罩。

  師母和家人哭嚎的聲音,還有他大腦的那種麻木。

  是許硯談一整年夢魘的根源。

  已經蓋了白布的病床,他單膝跪在路真義的身邊。

  路真義是他的師父,是師,亦是父。

  許硯談再怎麼捂,都捂不熱路真義已經涼透的手。

  他多麼要強的一個男人,握著師父的手,背著所有人掉了憎恨的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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