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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惡魔的根種被怒火復甦,他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著想去親手撕碎罪魁禍首。

  可是不能,他不能。

  讓許硯談至今一直都過不去,也一直不肯放棄地埋頭尋找線索的是。

  路真義意外死亡的案子很快結了。

  貨車司機疲勞駕駛,依法判刑賠償。

  跟路真義作為公訴人的案子沒有任何關係。

  但正因為路真義的去世,那樁案子主理人沒了,案件不得已要中斷進度,等同事接手重新整理。

  無論許硯談多少次強調這兩件事分不開的巧合,公安同志還是一次又一次遺憾的告訴他,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貨車司機與案件當事人有直接聯繫。

  到最後,路真義連一個因公殉職都算不上。

  他連烈士都算不上。

  僅僅是車禍意外,死亡。

  那麼一個為了檢察事業連命都不要的人。

  執法為公,執法為民,他刻在了骨子裡。

  也埋葬到了地下。

  路真義的死,如秋天的風沙,再次蒙了許硯談的眼。

  那一陣子,所有人都說許硯談瘋了。

  他聽不得任何關於路真義的事,聽不得「耗子」這兩個字,只要聽見,他就會不自覺地開始全身痙攣,發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某次同事無意間提起「耗子」,開了句玩笑,甚至跟路真義無關。

  都被許硯談揪著領子摁在牆上,差點打起架來。

  年少時,他人將許硯談視為異類,壞種,神經病。

  那樣的眼神在這個時候,再次投射到許硯談的背上。

  可是許硯談不是一般人,他在迷惘的同時,從未停下腳步。

  他的憤怒,憎恨,化為了即便和師父一樣赴死也要把罪人送進法庭的決心。

  那個時候,岑芙已經在周導的團隊當上了選角導演,無論是收入還是事業地位,都到了頗有成就的位置。

  她的人生正在步入幸福。

  許硯談也相信,她身邊也一定不缺傾慕和照顧的人。

  這一年間,許硯談接手了路真義的案子,繼承了他的衣缽,把自己全身心都投入進去。

  隨著案件逐漸攻破,危險係數加大,他也被逼到了師父曾經站到過的山崖。

  只不過他比路真義更要勇敢一些,因為他不過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他原本打算放手,只不過再轉身之前。

  他想再親眼,面對面的,見一次岑芙。

  於是,岑芙與他重逢的那天,是許硯談刻意選好的一天。

  可惜,許硯談高估了自己的瀟灑。

  見到她臉龐的瞬間,與她對視的瞬間,放手的念頭,許硯談怎麼都提不起來了。

  而危險,也迅速如毒蛇一樣爬上了岑芙的身體。

  他無法想像,那天如果不是周霽成在,岑芙現在會是什麼狀態。

  許硯談已經無法再經受失去身邊珍惜之人的痛楚,於是。

  勇士第一次,產生了繳械的念頭。

  為了軟肋,為了心愛。

  ……

  吃過午飯後,兩人又聊了很久,汪蘭一直待到了下午,岑芙把人送走。

  她送師母下樓的時候,恰好遇上許硯談穿著一身正裝回來。

  三個人在單元門外面碰上了。

  許硯談沒想到師母回來,掃了一眼她們,看著汪蘭:「您來怎麼不說一聲。」

  「你那一開起會來就關機的,我怎麼聯繫你,沒事,我跟小岑聊得也挺好。」汪蘭提著保溫桶,跟岑芙告別,「回頭上家裡吃飯啊。」

  她也沒讓許硯談送,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時間留給年輕人。

  然後走遠了。

  秋天傍晚這會兒正是氣候舒服的時間,小風溫柔,夕陽熾熱。

  岑芙側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只怕被他看出自己哭過。

  然後她故作淡定,冷著一張臉走過去。

  許硯談不知道她又要幹嘛,眼看著她走向自己,打量著。

  還問:「你倆都聊什麼了?」

  「申請呢。」岑芙向他伸手,非常認真,甚至有些凶:「你的轉職下調申請報告。」

  許硯談頓時就知道師母都跟她說了些什麼。

  他細細描摹著她明顯不悅的目光,冷靜又悠哉,把自己右手捏著的牛皮紙文件夾遞出去。

  岑芙眼神一變,趕緊奪過來,然後拿著文件夾打在他身上,聲音很大。

  打人的是她,眼圈變紅的也是她。

  「我真想打死你…」

  一如六年前,他頑劣地把她逼到牆角,岑芙氣得一邊哭一邊跳腳打他的畫面。

  許硯談懶洋洋抬起一隻手護在自己胸膛前,無奈笑出一聲,「幹嘛啊,喊打喊殺的。」

  岑芙揮著文件夾,打的她直喘,她顧不得滑落的眼淚,顫抖著聲線質問:「你腦子有問題是嗎,你傻了是嗎…」

  他師父遞給他的,那麼沉甸甸的責任和衣缽。

  他竟然為了她就能這麼輕易的放下?

  就在岑芙氣得想上腳踹他的時候,許硯談一手攥住她的胳膊,直接把人逮到懷裡牢牢鎖住。

  岑芙滾燙的眼淚掉在他深藍色的檢察制服外套上,隱藏形狀。

  她在他懷裡顫抖,卻再也無關應激反應。

  「值得嗎……我配嗎……」岑芙越說,哭腔越濃烈,幾乎要喘不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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