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郗珣眉眼含笑,心思已經走遠,下決心回去後要嚴苛以待那小孩兒,成日嬉皮笑臉,坐沒坐相,學問被人甩下了一大截。

  心中卻也所思,觀這位常姑娘眉眼,卻不似那小兒般清透,想必略有城府。

  太后壽宴興起,交杯引盞間尋人寫詩,眾人皆是唯恐出差錯,亦或者想將此名頭讓出給齊家、皇室娘子,那些娘子文墨得了冠首,才是叫太后真心實意歡喜的。

  這位小女郎卻不解,想來城府縱有,心智卻欠缺幾分。

  太后見郗珣神情平淡,便只以為是不喜這首詩,當即便叫人將那疊詩文拿來,將這選冠首的名頭交給郗珣。

  「叫哀家想起來,珣兒可不也是神童?你啊六歲年紀就能作詩了,來叫你來瞧瞧,哪首更好?」

  便是連齊後與貴妃也順著太后的意,叫郗珣來做這個裁官。

  郗珣今日有意順著太后,也不推辭,便接過內侍奉上來的紙卷,一張張翻看起來。

  一群十二三歲閨中女郎被即興考核的詞文,自然有幾分難以猝讀。押韻與否姑且不提,多數用辭藻堆砌,猛地一瞧驚人,仔細觀摩竟是讀不通順的詞。

  郗珣選來選去,最終從中挑中一張簪花小楷來。

  上寫著「椿庭玄鶴壽,歲與日月同。」

  這張遺落最後的詩句,如今被郗珣撿了回來,不卑不亢,字句不奪目卻可細品之。

  「依我看,此句當屬冠首。」

  太后『咦』了一聲,眸中一亮,反覆讀了兩通也道好,仔細想來也道好,「方才是哀家翻得快了,倒是將這文壓了下去。」

  一問來頭,竟是班家的姑娘。

  眾人只道是莫怪。

  便是那位家中出盡書法名家,五姐妹終身不嫁侍奉詩書,老父母非但不反對還感激涕零的那個班家。

  太后也如同方才一般叫班家娘子出席上前問話,那班娘子是才從父親從外郡遊學回來,曬得一身漆黑,隻眼珠子和牙齒瞧著白亮,方才坐在殿中角落一隅,竟沒叫幾個人注意起她來。

  場中眾人都被這小姑娘這副模樣惹得發笑起來,有那些獨有美容經驗的夫人當即便要將祖傳美膚方子傳授給她,偏偏那班娘子的母親一通哭訴,說自己熬了些祛黑湯藥,自己這女兒偏偏不在意這身黑皮,嫌棄苦澀偷偷倒了去澆花。

  「她是重口舌之欲的,寧願這般黑著也不願吃半分苦的,你們都別管她,就讓她黑著罷了!」

  一時間殿內笑的開懷,甚至忘了另一邊孤單而立的常娘子。

  常令婉看著只覺得自己冠首名頭給了別人,到底年紀小心性有些不穩,一直倔強低著頭沉默著,等了半晌沒再等到貴人問她話,她委屈的退回席間。

  「祖母,母親,可是孫女作詩作的不好了?」

  常老夫人雖心疼,卻也不敢說起燕王什麼,那句她聽了也確實覺得不錯,只安慰說:「元娘寫的自然好。」

  「那她們為何都不喜歡我......」

  常老夫人聽了這話,更覺心疼,將常令婉摟去懷裡,「元娘無需在乎這些,滿府上都最最喜愛咱們元娘,你是年歲小了些,那班娘子比你還大兩歲呢,等再過兩年,你定然能爭個第一。」

  只李氏面色有些蒼白,方才侯夫人的對話她並非沒聽見。

  說什麼亡女的話......

  那孩子的面容其實她早已壓在心底許久不敢想起,每每一想起便是肝腸寸斷。

  可被這番一說那孩兒的面容又浮現出來,小小的軟嫩的孩子,比起她兄長幼時的安靜不同,那孩子總是軟嫩的,明明口齒不清,卻總有說不完的話......

  李氏有些奮力的想抓住什麼,最終握住旁邊令婉的衣袖,「輸了便輸了,常家無需你掙來什麼名頭......」

  她望著面前的長女,有些無力的說道。

  ......

  六月初二,等燕王返藩時,已是盛夏時節。

  蒼穹四處火雲如燒,爍玉鎏金,窗外數十株茂盛樹葉,蟬鳴不斷。

  金絲竹簾之後,女婢在一旁搖著絹扇,柔風飄過冰鑒化作陣陣寒霧,吹入內室正伏著桌案玩鬧的一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穿著滿身綠緞織金輕薄的綾羅小衣,小小鑲嵌著玉石瑪瑙的小鞋子上糊滿了泥巴。

  她頭髮烏黑,梳著雙鬟,奈何人不老實,早晨婢子梳的再規整的發,到了晌午時,額角鬢角皆是細碎軟毛東倒西歪,有些還染濕了汗貼在雙頰上。

  小姑娘方才從酷暑里回來,一張臉被曬得紅撲撲,圓鼓鼓的嘴裡含滿了一口乳酪冰,她尤嫌不夠涼爽,拿著自己的胖手往臉上扇風。

  「姐姐,扇的再快一些,好熱好熱。」

  給她打扇的婢女見此不經嗔怪起來:「姑娘莫不是從泥巴里打滾了,怎麼弄得如此狼狽?」

  小姑娘只笑嘻嘻的不說話。

  女婢幾個低聲說起:「姑娘這會兒玩夠了便快些練字,免得主上來查。」

  小姑娘跟著長兄身後學了足足大半年過後,才正式被臧浮捏著鼻子認下了這個徒弟,入了學堂。

  懵懂無知的小孩兒也踏上了成長必備的苦難生涯。

  長汲從屋外走了進來,腳步較之以往快了幾分,他連忙朝著裡頭坐沒坐相的小孩兒通風報信:「姑娘快去寫字,奴才聽著主子那邊停了聲兒,怕要過來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