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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貞正是喜歡他肯體諒人,橫豎她也沒有過多的指望,成不成的都隨他去,她不過是要他這份心。不去想未來,當下就自在,她走得很輕盈,笑意也輕快。

  到琴太太房裡時,琴太太眼前一亮。一是為月貞回來,二是為鶴年俗家的穿戴,兩個人並身進門,儼然一對金童玉女。這畫面既令她一半賞心悅目,又一半錐心刺骨。

  很說不清,她一半是想這樣亮眼的青春真是美好,一半又想這樣的青春終會消逝,人終會成為麻鈍的人。

  所以她那笑,像是對死亡感到滿足又惆悵的意味,「你在姨媽那邊吃過晚飯才回的?」

  月貞端正地福身,「去給姨媽請安,姨媽留吃飯,沒敢辭。」

  當著鶴年在這裡,琴太太不好諷刺霜太太,也就沒糾纏在這話上。也因為那團懷孕的疑雲先前沒有戳破,此刻疑雲散了,更無須說穿。

  以至氣氛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她只問了些月貞娘家好不好的話,月貞也避重就輕地回:「家裡在蓋房子,成日灰撲撲的。我娘叫我問太太好。」

  琴太太點點頭,又笑問鶴年:「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鶴年擱下茶點頭,「我才回來,無事可做,姨媽上回說叫岫哥和崇兒讀書的事,只交給我吧,我橫豎一時半刻也是閒著。」

  琴太太端正了身子,「這倒好,省得外頭去找人,家裡頭有個陌生的男人進進出出的,總有些不放心。」

  月貞疑心這話也是在點她,低著臉恭順地笑了兩下。琴太太壓根沒瞧她,盯著鶴年凝重了幾分神色,「你往後常到這邊來,正好勸勸你二哥。他不聽我的勸,還是成日不分應酬不應酬的吃酒,人愈發瘦了。」

  鶴年答應著便辭出去,獨留月貞陪著琴太太說話。人去後,琴太太窩在黃昏里沉默了片刻,重重地嘆息了一聲,沒頭沒尾地說一句:「往後行動說話可要留心。」

  前無因後無果,月貞也不好空自辯白,只謹慎地點點頭。

  一時沒話可說,四隻空洞洞的眼睛向對面的窗戶外望去,天色越來越暗,霜露也越來越重,眼可見的天即要冬了。月貞又回到這裡來,前頭的一個月如同幻夢,那夢做得太快樂,此刻又坐在這裡只覺那身無掛礙的快樂很不真實。

  真實的,是這偌大的院牆裡,老老少少的女人的未來就如同四季輪轉,皆是定了型的。所以她想到鶴年那份毫不新奇的關於未來的打算,覺得只是一場已提前預知到無人歸來的等待。

  作者有話說:

  月貞:這是不是傳說中的那啥推車?

  鶴年:出去!…回來,咱們推一個。

  第71章 花有恨(一)

  有的等待卻可以是有結果的, 譬如玉朴歸家,惠歌的親事, 月貞的榮耀, 都在年尾年頭接二連三到來。

  一樁接一樁的大喜事,為這皚皚白雪的世界掛滿紅綢子,映得人人臉上皆是喜悅的紅光。但那紅光底下, 還是雪浸得森白的皮膚,喜只喜在表面上。

  這年冬天玉朴又還鄉過年,這是少有的稀奇事, 去年也回,今年也回, 忽然掛念起家裡似的。稀奇得霜太太那股子高興里也含著不安。不過這不安於她已是習以為常了,她在丈夫跟前一向如此。

  今年玉朴來得急走得也急, 年關前幾日歸家, 一進二月就要走,也沒帶什麼寵妾, 是自己獨身回來。

  霜太太在屋裡一壁替他打點行李, 一壁勸他多在家歇兩日, 「這大冷天的趕著來去,真是折騰人,不如在家多住些日子,等三月里再走。」

  這勸里說完全沒有私情是不大可能,卻是多出於一位太太的責任。他不在家時她是時時掛念, 在家她又不自在,實在不知他是在不在家好。

  她自己也很矛盾, 躬著肥腰在帳前檢點一些細碎的東西。他使用的茶盅, 修面的剃刀, 身上佩戴的香袋玉佩……

  玉朴明知她這矛盾,從不拆穿。不過他心裡多少是受用的,眼看著一個女人為他熬殘了青春,多少有些得意。只是還是希望這「殘」是曉風殘月的殘,悽怨得美麗。而不是殘根剩飯的殘,叫人全無胃口。

  他在榻上抿著茶,胳膊斜斜地歪在枕上去,「長留不了,朝廷里還有事,攏共就只准了這些假。要不是為了鶴年的事情,我原本也不打算折騰這一趟。」

  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是「無事不還鄉」。霜太太吩咐趙媽將鋪上那堆零碎東西包起來,打發了下人出去,走到榻上來坐。

  「也是該為鶴年打算打算,他回家來就在教導他兩個侄子讀書,沒事情可做。我原是想著叫他跟他大哥一起學著料理生意,往後分幾項生意上的事情給他辦。照理說也該如此,可又怕緇宣心裡頭有些什麼。老爺是知道的,這幾年都是緇宣在忙活這些事,鋪子裡的人都只看他的臉色,眼下兀突突要鶴年插手進去,難保他心裡不會有些什麼念頭。那孩子一向有些心重。」

  玉朴不盡認同,笑了笑,「那孩子不是心重,是有些肚量小難容人。隨他去吧,等以後年紀再大些,自然心就慢慢寬起來了。生意上的事情往後等虔哥大了,我送他回來學著辦。眼下我不要鶴年去料理生意上的事,我另有一份打算。」

  聽見這話,霜太太就暗有些不高興,虔哥果然是要分她的家財。可論理該如此,她更不能當著玉朴的面抱怨什麼,只問:「老爺對鶴年是什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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