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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秋天的時候郭巡撫走到杭州來,見過鶴年幾回,對他頗有些欣賞之意,略略對寥大人透了些意思。那寥大人便寫信上京給我,意思是郭隸家中有一獨女還未定下人家,與鶴年正配。」

  霜太太驚了一驚,「老爺是想與六部的大人結親?這郭大人是工部有頭有臉的官,怎麼會有這個意思?」

  玉朴一個指端一圈一圈地抹著盅口,笑意露著絲輕蔑,「還不是看上了咱們家的銀子。你以為官做得越大就越有錢?那是想的事,實則哪有那麼些會經營的人?那郭隸看著是朝廷里有頭臉的人物,可上上下下,哪處不要打點?就是收些孝敬,也是這邊手拿來那邊手遞出去,家中又沒有能替他生財之人,不過死守著一些田地。這兩年朝廷又有意思要限官爵人家置辦田產,他更是沒個生財之計了。」

  「原來是想借咱們家的買賣生財,他倒也會打算。」霜太太不見有幾分驚喜,暗裡癟了下嘴,「他家那位小姐呢?」

  「他十一月里回京,我上門拜訪過,見過他家那位小姐。相貌嚜尋常,倒是能詩會畫,略有幾分才情,還算得上一位閨秀小姐。」

  一聽相貌平常,霜太太更有些不喜歡,她自認為他的兒子是千里挑一的人才,要配個千里挑一的美人才好。

  更要緊的是,這郭大人位高權重,獨女自然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這千金小姐與巧蘭那等小官家的千金小姐又不一樣,小官自然是看玉朴這大官的臉色,可玉朴在郭隸的權勢面前也是無足輕重,豈不換了她做婆婆的還要顧著兒媳婦的臉色?

  玉朴不在家,霜太太一向在家裡稱王稱霸慣了,心裡才不要受這種委屈。再則,這小姐一旦驕縱慣起來,哪裡會體貼男人?她寶貝似的兒子,反倒要去服侍個女人不成?

  不成,一定不成!她壯起膽子,難得駁了玉朴一回,「依我看,未必恰當。這些過於嬌慣的小姐在咱們這樣人多事雜的人家,未必過得慣。」

  言訖便小心翼翼睇玉朴的臉色。那廂玉朴果然把神色凝重了幾分,「你不過婦人之見,不懂裡頭的道理。上年因為唐姨娘的事,那蕭內官已與我有了些過節,雖未發難,難保沒有個下絆子的時候。假若我同郭隸做了親家,就是司禮監也得給六部面子,他哪裡敢為難我?在朝廷做官,一向是背靠大樹好乘涼,眼下郭隸願意給我做這棵大樹,我何不趁勢靠一靠?」

  「再則,鶴年做了郭隸的女婿,過幾考個功名出來,郭隸哪裡會虧待他?少不得替他在吏部疏通疏通,就能謀個好官職,我在朝廷里也算有了個人幫襯,也不是單打獨鬥,無援無助了。」

  說得霜太太漸漸低下頭去,玉朴斜睨著她,有些氣她目光短淺,「你要他留在家做生意,為商做賈,到底不是上路人,銀子再多也是被人瞧不起,還是做官是正經。你在這裡捨不得他,豈不是耽誤了他的前程?」

  霜太太沒話可說,只笑著點頭,「老爺說得是。」

  「這才是。等我明日走了,你再告訴他。我知道他的脾氣,稍有不順心,就抵死不肯,我懶得同他爭辯,也不想聽他那些道理。我這裡回去與郭家商議定了就寫信回來,屆時你打點好聘禮,叫他帶著人親自送到京向郭家下聘。」

  霜太太挨了一通訓,再不敢開口,只把炕桌上放的一碗熱騰騰的燕窩燉雪梨端起來吃著。那燕窩裡還擱了蜂蜜紅棗,荔枝幹,龍眼乾。才吃過午飯,嘴裡發咸,外頭又正在下雪,就該吃上這樣一碗甜滋滋熱乎乎的東西。

  玉朴卻只吃他的茶,他不貪口腹之慾,從來不吃這些東西,也有些看不慣霜太太吃,總覺得她是個填不滿的肥罐子,什麼東西倒進那口裡,都像是被黑暗吞沒,沒了蹤跡。

  他懶得再看,也就起身自去訪那些官貴朋友去了。

  然而霜太太雖然答應,心裡還是對那郭家小姐有些微詞,又無人可訴,只好到這那邊宅里對琴太太訴苦。

  飄著雪,琴太太屋裡生兩個熏籠,近近地安放在榻兩邊,地上毯子早換了厚的,富貴花開的紋樣,大紅的顏色,為這屋子添了一團和氣。

  月貞與惠歌都圍在榻底下,坐著矮四足方凳,面前擱著個炭盆,上頭架著張鐵絲網,哄著些瓜子杏仁,胡桃山藥,還有果脯之類,也溫著一壺茶。月貞給霜太太倒了一盅,坐下去聽兩位太太說話。

  琴太太年紀越大越不抗凍,過了元夕還戴著頂毛絨絨的兔臥在頭上,笑著看了看霜太太,「下著雪姐姐還肯往我這裡來,連件大毛衣裳也沒穿,就不怕冷?」

  胖的人都有些耐寒,霜太太知道她的意思,懶怠鬥嘴,悶不吭聲地呷了口茶。

  琴太太以為她是為玉朴明日返京的事情不高興,便問:「二老爺走的東西都打點好了?」

  「我才懶得張羅,都吩咐趙媽去辦了。」霜太太抬了下下巴,又低回來,鼻腔子裡聽得見一聲重重的喘息,「老爺想與工部那郭大人結親,才剛出門前對我說下的。說是那郭大人膝下有位小姐,堪配鶴年。依我說,哪裡配?那樣嬌滴滴的小姐,我們鶴年哪裡受用得起?」說著雙目掃蕩一圈,「鶴年呢?不在這裡?」

  月貞心如撞鐘,「咣當」一下,回過神來說:「他說趁這幾日還熱鬧,領著崇兒岫哥到街上去逛了。」

  後知後覺的,霜太太那些大段大段的話逐漸在她心裡字字砸地,她才反應過來此刻議論的是件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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