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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夢半醒的狀態下,她赤腳踩上地毯,夢遊似的,從客臥門口一盪而過,尋著味,推開另一間臥室的門,無聲無息飄了進去。
等賀司嶼再出來,想抱她去客臥時,沙發上空空無人,只有他的大衣一半歪著,一半拖地。
望一圈都沒看見人。
直到他目光落到主臥虛掩著的門上。
賀司嶼皺眉,朝著主臥過去。
門口過渡廳的燈亮起,光線延伸.進寬闊的臥室里,逐漸暗沉下來。
遠遠看去,鉛灰色被褥下鼓起一團。
賀司嶼一步一步輕輕走到床邊。
果不其然,這姑娘正舒坦地躺在他的床上,雙手捏住被子蓋到鎖骨,只露出一顆漂亮的腦袋,和一點彎曲著的白里暈粉的指尖。
她溫馴地闔著雙眼,睫毛很長,濕.潤地覆在眼瞼,睡顏安安靜靜。
即便是他也不可否認,畫面十分養.眼。
真是會挑地方睡。
賀司嶼扯了下唇,呵出一聲無奈的氣笑。
他俯身,從她手指頭裡抽出那一截被沿,被子往上輕拽,蓋過她肩頭。
正要起身,胳膊突然被抱住。
蘇稚杳臉蹭蹭他小臂,眉眼舒展開,睡夢中愉悅呢.喃:「香香……」
「不准咬。」賀司嶼陰下臉警告。
不知是聽進去了話,還是又睡過去,身下的人倒是安分了會兒,沒再亂蹭,只是雙唇微微翕動,發出模糊的聲音。
因身高,這麼躬著身不舒服,賀司嶼不得不在床沿坐下,依稀聽清她話:「賀司嶼……都不加我微信……」
「說過了,我不用微信。」他隨口應了句。
賀司嶼自己也說不明白,為何那晚沒有直接抽胳膊離開,而是坐著陪她,仿佛把積攢幾十年的耐心都給她了。
醉酒的人連夢都凌亂不定,蘇稚杳又夢到別的什麼,嗯著鼻音,嬌聲咕噥:「不要叫我蘇小姐……」
她白皙的臉頰和鼻尖都浮著緋.紅,嘴唇略癟著,像是做夢都在生他的氣。
賀司嶼眸底閃過一瞬薄薄的笑意,目光籠著她臉,語氣帶著很輕的氣音,不經意間放低下去。
「所以,你想我怎麼叫你?」
問完賀司嶼頓了下。
小姑娘醉得一塌糊塗,在那胡言亂語,但他是清醒的,怎麼還跟著對上話了。
「小寶貝……」蘇稚杳慢騰騰說了句夢話,不曉得是否是在回答他。
聲音動聽又撓心,綿言細語:「我乖……」
她沒再出聲,呼吸淺淺,再次熟睡過去。
賀司嶼低頭看著她。
昏暗的臥室靜悄悄,空氣里浮動著恆溫的融融暖意,沉浸在靜默中。
雪飛整夜,於翌日初霽。
一束明朗的晴光照在眼皮,蘇稚杳肚子空空,眼睫顫了顫,被餓醒過來。
四周環境陌生。
陌生的冷棕紅牆面,陌生的港式耀黑皮質大床,陌生的鉛灰色絨被。
蘇稚杳望著吊燈迷惘,思緒放空兩分鐘。
酒精比溶解劑還可怕,灌入腦中,把記憶都溶解掉,蘇稚杳只回想起昨夜,她靠在什剎海邊醒酒,後來隱約有遇見賀司嶼。
然後記憶就斷斷續續的,全是碎片,記不完整了。
這裡莫非是他在京市的住所?
渾身抽筋扒皮般的酸軟,出於本能,蘇稚杳倏地往被子裡探一眼,針織裙還好端端在身上,一顆扣子都沒解開。
她又恢復平靜。
昨夜她掉在護欄邊的手機,此刻正躺在床頭柜上震動。
蘇稚杳摸過手機接聽。
小茸在電話里說:「杳杳,下午兩點的航班,你準備好了就和我說哦,我和楊叔去接你。」
蘇稚杳猛然記起,自己今天要去滬城。
她敷衍兩句掛斷電話,立刻下地跑出臥室。
前一秒還匆匆忙忙一團亂,下一秒,目光越過客廳,一眼看見開放式廚房。
蘇稚杳印象中,廚房是個煙燻火燎的地方,她幾乎不踏進去。
但眼前的畫面顛覆了她的認知。
男人立在黑岩島台前,一隻手閒閒抄在褲袋裡,單手持握廚用噴.火.槍,火焰勻動,鋪在海鮮燴飯表面的芝士慢慢融化。
另一口鍋里咕嚕咕嚕正在熬著什麼。
手上動作不緊不慢,格外從容,看著是個常年做菜的老手。
他應該沒有外出過,短髮沒打理,只隨意抓了兩下的樣子,身上單一件白襯衫配休閒褲,紐扣松著幾顆,袖子挽到小臂,再無過多配飾。
晨午時分的陽光灑進落地窗,極有氛圍落在他身上,讓他的身影變得虛虛實實,不清晰。
蘇稚杳呆呆望著,移不開眼。
聞著飄來的濃郁香味,她肚子更餓了,再想想,誘.人的似乎不止是食物。
賀司嶼撩了下眸子,不著痕跡地瞅了她一眼,她光著腳丫子,在地毯上站著。
顯然她剛甦醒,宿眼惺忪,長發蓬亂。
有句詩叫,濃睡不消殘酒,還有句詩叫,睡得春酲欲醒,完全是她當時困懶的模樣。
賀司嶼斂眸,視線回到手上。
他抽出褲袋裡那隻手,不說話,也不看她,只隨意往某個方向大致指了下。
蘇稚杳懵怔看過去,沙發旁擺著一雙拖鞋。
她反應過來,乖乖跑過去,把赤.裸的雙足兜進拖鞋裡,因男士拖鞋過大,她再走動就有了噠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