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
賀司嶼聽著趿拉的聲音靠近。
「你還會做飯。」蘇稚杳到他對面,扒拉在島台岩邊,探頭去望香噴噴的燴飯,又去瞧那口正沸騰的鍋,勾起饞蟲,忍不住咽口水。
她舔舔嘴唇,抬頭崇拜地望著他笑。
「好厲害。」
緊接著,蘇稚杳笑意一收,可憐巴巴地問他:「有我的份嗎?」
賀司嶼唇角掠過一絲微不可見的弧度,他關掉噴□□,揭開鍋蓋,用湯匙攪動過濃稠的小米粥,才漫不經心開口。
「可以有。」
蘇稚杳臉上復又掛起笑容:「感謝你。」
「占我的臥室,睡我的床。」賀司嶼放下湯匙,蓋回鍋蓋,再慢悠悠抬眼看她:「蘇小姐就是這麼感謝我的麼?」
蘇稚杳愣住,原來她睡的是他的臥室。
梳理片刻頭緒,印象零碎,好像昨晚是她自己摸著黑,稀里糊塗鑽進了一個被窩裡。
真相大白,蘇稚杳往下矮了點身子,心虛問:「那你原本……預備讓我睡哪兒?」
「沙發。」
他回答不帶猶豫,冷漠又無情。
蘇稚杳難以置信地驚了幾秒,一下支棱起身,半怨半氣道:「你帶別的女孩子回家,也是讓人家睡沙發的嗎?」
他語氣很淡:「不是。」
一股不被待見的委屈湧上心頭,還未等蘇稚杳憂愁,接著就聽見他淡沉的聲音散漫響起。
「我沒可能帶別的女孩子回家。」
大抵是醉酒後遺症,蘇稚杳當時反應了半晌,才遲鈍地明白這意思。
所以她是例外,至少目前為止,她是唯一被他帶回過家的女孩子。
蘇稚杳眨了下眼睛,嘴角的笑痕矜持不住,略有些小得意:「有且僅有我嗎?」
賀司嶼沒搭腔,雙手插著褲袋,懶散看著她。
心情起起落落之後歸於愉快,蘇稚杳不在意他的無視,人往島台面一伏,歪歪臉,眼中涌動著濃厚的興致:「賀司嶼,我都還沒有問過,你有沒有鍾意的女孩子呀?」
並非有心這麼問,她當時因宿醉神志尚未完全復甦,思維的神經系統處於半罷.工狀態,得意忘形,一開口,話不過腦。
問完她自己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蘇稚杳溫溫吞吞,找補一句:「女朋友,不是……就是跟著你的……」
後果就是越描越黑。
很容易讓人誤以為這是在暗示,暗示對他這樣的男人而言,女朋友的說法太正經,形容自己的女人,他們只會說,跟著他的人,或者,他身邊的人。
這話,聽著是自動把他歸為了私生活混亂的那一類男人。
氣氛猝不及防變得有些怪異,賀司嶼也是沉默好一會兒,低沉的聲音才在香氣繚繞的空間裡響起。
嗓音底下明顯附著一層不悅。
「我當蘇小姐早之前,就已經對我的感情生活足夠清楚了。」
又是一段靜默,賀司嶼再度開口:「處心積慮接近我,口口聲聲說鍾意我,若是我有呢?你想怎麼辦?」
蘇稚杳隱隱醒悟,屏住呼吸。
賀司嶼定定看住她,從喉嚨里哂出一聲笑:「做我見不得光的小情.人麼?」
儘管在他明說之前,蘇稚杳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但真聽到耳朵里,心臟依舊不可抑制地顫了下。
她下意識想承認錯誤。
那話確實有質疑他品性的嫌疑,甚至聽上去,言語間都能感覺出這是在和他坦言,自己至始至終只是抱著玩玩他的心態,沒有多餘真心。
對方有情緒理所必然。
何況是他這種,對背叛和玩弄恨之入骨的人。
可話到嘴邊,就是出不了口。
嬌氣的性子和自尊心齊齊作祟,也要怪醉後頭腦還不甚靈清,蘇稚杳脫口而出:「那你明明知道我和程家的親事,還不是沒避嫌,把我帶回自己這裡了。」
不合時宜,雪上加霜。
話音落下的一剎那,蘇稚杳就後悔了。
賀司嶼沒錯,他不爽沒錯,說的話也沒錯,錯的是她。
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但假如他當真有交往的對象,那她煞費苦心接近豈不是太無恥,這問題,不僅看輕了他,也看輕了自己。
她就不該問。
蘇稚杳在心裡怨自己缺心眼,腦袋頭回這麼混沌,那種傻話都問得出來,酒精真是誤人。
她剛想啟唇賠錯,賀司嶼的聲音落了下來。
「避嫌?」
他低了下頭,笑了:「你在指望什麼?指望我講道德,指望我有良知?」
這一聲輕笑里,蘇稚杳聽出了冷嘲和低氣壓,隨後他的語氣有種壓抑的平靜:「我是什麼樣的人人盡皆知,怎麼,沒人提醒過你麼?」
提醒過。
父親提醒過,程覺提醒過,小茸提醒過,群里的名媛千金也提醒過。
全世界都有在提醒她,賀司嶼這人有多陰暗,恐懼他,忌諱他,見了他當遠則遠。
她同樣這麼認為過,可現在,蘇稚杳覺得,他是很好說話的,有惻隱心,有人情味。
在他那裡一回復一回占到的便宜,憑的當然不是她那點能耐和本事。
只是他的良心是一種氣質,在骨不在皮。
「你是哪種人?」蘇稚杳突然想聽他自己說,而不是只知別人口中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