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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就這麼面對面站著,好似彼此都心平氣和地從容敘舊,其實各自心神收束,周身氣機牽引,已是說不清的殺機縱橫,只是互相掂量著,誰也沒動罷了。

  寧聽瀾微微繃緊心神,反倒笑了起來,「你一路闖過來,還受了傷,真的那麼有信心,認為你現在能贏過我嗎?」

  沈如晚輕輕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答得很坦然,並不為這似乎會泄氣的答案而窘迫,「我這一路上回憶了很久,發現我其實從來沒有見你出手過。」

  蓬山掌教當然是實力與手段兼具的,寧聽瀾當初剛成為掌教時一定有過很多次出手,所以多年過去,曾經見過他實力的同輩也成了長老、閣主,只會越發忌憚他。

  可沈如晚和他的年紀相差太遠了,久到在她青春正好時,寧聽瀾早已不需親自出手,自有旁人為他代勞。

  再後來,她也成了代勞的那個人。

  「那你一定不太清楚,我從前也和你現在差不多,在我還沒成為蓬山掌教的時候,神州有數不清的修士可以對我的手下敗將如數家珍。」寧聽瀾語氣和緩地說。

  可沈如晚的回答卻並不是他想的那樣。

  「我知道。」她說,「我可以想像,也許那時你比我更有名,是神州一流的風雲人物,連盧玄晟那樣的修士也對你心服口服。」

  寧聽瀾始料未及,他沒有立刻說話,像是在心裡掂量既然她知道他曾經的實力,為何這麼平靜,她現在又到底有多少底氣。

  可無論他怎麼觀察她,都只能從沈如晚清冷幽邃的臉上望見平靜。

  曾經有那麼多次,他能輕而易舉地從這張秀麗年輕的臉上看穿她的心緒,像是清澈湍急的溪水,可溪水日復一日匯入江海,終於有這麼一天,他再也看不明白。

  「那麼,看來你現在又有了新的倚仗。」寧聽瀾緩緩地說,「你的時運一向很不錯。」

  沈如晚失笑,「我沒什麼倚仗,也沒你想的那些運氣。」

  可,「算了,你要這麼想,那也就隨你吧。」

  峰頂又歸於一片死寂,誰也不再說話。

  寧聽瀾終於收起笑容,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他身上的衣袍微微鼓動著,無風而動,這是靈氣運轉到極致的徵兆,隨時都會出手。

  沈如晚慢慢抬起手,翠玉一般的瓊枝盤在她的腕間,慢慢從她袖口滑出。

  渡厄峰外,已有數不清的弟子聚在一起,遙遙地張望著峰巔,聲浪疊起,儘是紛亂喧囂的議論和吵嚷。

  還有許多大膽的弟子湊到渡厄峰外圍,仗著此刻人多,想要混到渡厄峰內去,一時攔不下來,一直擠到了第一道天門關外,被森寒的殺陣盡數擋住。鎮守第一道天門關的丹成修士嚴守殺陣,並不退讓,以防渾水摸魚之人。

  「沈姐姐先前破陣受了傷,不知現在究竟如何了。」楚瑤光拉著陳獻沒去湊這個熱鬧,只是停留在外圍,憂心忡忡地仰望著峰巔,「明明已經闖過了第九道天門關,怎麼還沒出來呢?莫非裡面另有什麼危險機關、厲害人物?」

  陳獻倒是很放心,反過來安慰她,「沈前輩很厲害的,而且我師父也在呢,他們兩個聯手,哪有什麼能難得倒他們的?」

  楚瑤光真不知道他的信心究竟從哪來,兩位前輩確實很厲害,可她和陳獻都沒結丹,誰也不知道結丹後的境界究竟是什麼樣的,只知道厲害,可又不知道到底有多厲害。

  怎麼偏偏陳獻就能這麼信心滿滿呢?

  可陳獻還偏就是這麼有信心,「你放鬆一點,就想想等事情結束之後,一定會有很多人傳唱沈前輩和我師父的事,到時候我們也能在傳聞里有個名字,到時候我們回家也成了名人,那得多風光?」

  楚瑤光簡直被他天馬行空的思維折服了,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陳獻居然已經能想到那麼遠了。

  可她腹誹著,緊緊皺著的眉頭卻不自覺鬆開了,順著陳獻的話略微想了那麼一想——倘若她也在傳聞里有了名字,再去堯皇城見阿同的時候,必定揚眉吐氣,好好鎮住這小丫頭,擺擺姐姐的派頭。

  想到這裡,楚瑤光的唇角也微微翹了起來,輕輕哼了一聲,抬頭望向渡厄峰頂,忽然瞪大了眼睛——

  原本隱沒在夜色與雲霧中的渡厄峰頂,忽然爆發出璀璨到極致的青光。

  「怎麼又動起手了?」她喃喃,「誰在上面?」

  沈如晚掌心的青光暴漲,將峰頂淹沒。

  她也掩身在這無邊絢爛的青光里,數不清的藤蔓鋪天蓋地地生長蔓延,可又以更快的速度凋朽消逝,散落無痕。

  寧聽瀾沒有誇大炫耀,他真如他所說的那樣,也曾是神州最頂尖的強者,甚至也許比她名聲更大、實力更強。

  丹成修士之間也有天差地別,面對寧聽瀾和面對白飛曇時是完全不同的感覺,沈如晚所見過的修士里,從沒有誰像寧聽瀾這樣強。

  她已看不分明眼前的光影,哪些是屬於她的靈光,哪些又是屬於寧聽瀾的劍光,儘管那縱橫的劍氣熟悉到仿佛刻在她的骨血中,曾經也屬於她。

  碎嬰劍。

  寧聽瀾的面容隱沒在刀光劍影里,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即使隔著光影隱約地望著,也呈現出一種全無猶疑的冷酷。

  毫無疑問,他既已出劍,就是為了敵人倒下,無論這個敵人究竟是誰,又是否曾全心全意信任追隨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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