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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從文哥兒這篇檄文來看,纏足確實有害無益。
那些沉迷女色夸捧「三寸金蓮」的傢伙簡直不像樣!
一個個把腳纏小了,走起路來都扶風弱柳的,哪有為人婦應有的樣子?
就像文哥兒說的那樣,她們可還肩負著生兒育女的重責,還是天足好!
像他家老妻當初就能從瓊州老家走到京師來。
他們瓊州偏遠得很,可沒這麼多纏足的人家。
像那種纏到走不了路的,更是叫人想不明白。
丘濬道:「這不是寫得不錯嗎?」
怎地這小子一副幹了件大壞事的慫樣?
文哥兒沒想到還能收穫丘濬的誇誇!
他一下子活了過來,高興地說道:「真的嗎?」
丘濬道:「是不錯。既然覺得不好自然該說出來,有什麼不能講的?」
於是文哥兒把自己叫說書人把檄文傳播出去的事給丘濬講了。
丘濬:「…………」
文哥兒道:「我也沒想到剛傳完京師就地震了。」
就跟他哥說的那樣,這要是不把天理不容的鍋扣到那些個「金蓮癖」的頭上,就該有人把天理不容的鍋扣到他們頭上了。
他們這一連串人可都被綁在了致謝名單上頭。
丘濬臉都黑了。
怪不得他管這叫檄文!
敢情他一寫好就扯幾張虎皮直接傳出去!
才四歲就敢攪得滿城風雨,以後還得了?!
王華看起來挺穩重一個人,怎麼生出個這麼能折騰的兒子?
文哥兒見丘濬臉色臭臭的,不由憂心忡忡地問:「我不會連累您吧?」
丘濬道:「現在倒是擔心了,你把我名字寫上去的時候怎麼不擔心?」
文哥兒只得再次反駁:「……我又不知道京師會有地震。」
他又不是真的神童下凡,哪裡料得到這種天降災禍?
丘濬道:「朝堂上的事你就少操心了,我都七十多了,再怎麼連累又能連累到哪裡去?頂了天也就讓我致仕回瓊州去。」他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有誰那麼不要臉,拿你個四歲小孩做文章!」
文哥兒聽丘濬這麼一講,懸了一早上的心頓時放下大半。
對哦,他才四歲!
小孩子童言無忌!
誰找他麻煩就是不要臉!
作者有話說:
文哥兒:薑還是老的辣
文哥兒:一語驚醒夢中崽!
*
*
註:
①關於纏足女人在水災、戰亂、賊患下逃不掉的詩,歷史上有人寫過,比如林琴南的《戒纏足詩》
大概是這個風格:「……東鄰婦健赤雙足,抱兒夜入南山谷。釜在背,米在囊,藍布包頭男子裝,賊來不見身幸藏。西家盈盈人似玉,腳小難行抱頭哭。哭聲未歇賊已臨,百般奇辱堪寒心。不辱死,辱也死,寸步難行殆至此,牽連反累丈夫子……」
感情真摯的祭文,可以參考袁枚的《祭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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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不小心看到段話,大意是搞儒學(理學)的人並不怎麼關心女人裹不裹腳,也不會因為母親們裹腳技術高超而誇讚她們,他們只是非常明確地排斥女人的文學創作、女人的財產權、女人參與家門外邊的事等等……
可惡,大家可得多創作!多賺錢!多參與家門外的事!
第128章
文哥兒得知丘濬支持自己又拉他一起看國子監生為家中姐妹所寫的祭文。
這種情真意切的內容,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能寫得出來。
「寫得特別好。」文哥兒在旁邊給丘濬講自己的看法,「好到讓人覺得要是世上沒有這篇文章就好了,說不定他的妹妹還活著不必早早夭折。」
丘濬聽了文哥兒的話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一個當代理學大家平時豈會去關心女子的雙足,便是心裡覺得纏足不好追求「金蓮三寸窄」更不好可也不會為了這種事去開腔。不然好事者聽了,會說你堂堂講學大儒怎地淨盯著女兒腳?
男人只管外面的事,內宅諸事交給女人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你一男人對內宅女子的裹腳布指手畫腳算什麼事?
對上文哥兒澄明的雙眼,丘濬說道:「也就你還小說什麼都不必顧忌。等你長大了,許多話就不能說了。」
文哥兒有點不明白,奇怪地問道:「不是長大了,能做的事更多能講的話也更多嗎?」
像他想要把檄文傳遍京師便要扯上老丘他們的名頭。要不然就署他自己的名誰搭理他呢?
難道許多話真的要占著「童言無忌」的便利才好說出口?
作為一個常年得罪人的資深槓精丘濬對此還是很有心得體會的。
丘濬說道:「等你長大了能做的事、能說的話也不一定會比小時候更多。旁人都不做的事你做了你便是離經叛道;旁人都不說的話你說了,你便是標新立異。」
文哥兒聽著丘濬的經驗之談唉聲嘆氣地說道:「我要是能永遠不長大就好了。」
丘濬沒好氣道:「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兒?」
文哥兒道:「那等我長大以後離經叛道的事我還是要做標新立異的話我也還是要說才不管旁人如何!」他站了起來,分明還是矮矮的個頭,說起話來卻擲地有聲,「大不了我就去您老家海南那邊安家,天天吃生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