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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傳檄文就傳檄文,居然還整了個致謝名單!
這要是被人一鍋端了可怎麼辦才好?
王守仁見文哥兒慫巴巴地看著自己,無奈地指著他連連搖頭:「你啊你,怎麼什麼都敢幹?現在知道害怕了?早幹什麼去了?」
「我哪裡料得到會有地震?」文哥兒悶悶地說道。
王守仁思量片刻,當即說道:「事到如今,也只有想辦法把你的檄文坐實下去了!你在家別亂跑,也別再亂來,我這就回國子監去。這有違天理倫常的罪過,必須給那些個『金蓮癖』扣穩了!」
文哥兒聽他哥願意幫他忙,感動不已地送王守仁出門。
王守仁伸手往他腦袋上薅了一把,說道:「下次做事先和家裡人商量,你想做什麼難道我們還會攔著你不成?我們可是一家人。」
文哥兒乖乖點頭。
等王守仁急匆匆地趕回國子監去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被王守仁薅過的腦袋,忽地想起去年王華和謝遷也說過這樣的話。
他們叫他遇事先與大人商量,不要擅自行動,否則有些後果可能是他承受不了的。
既然都跟親哥坦白了,沒道理還讓親爹一無所知。
萬一害「致謝名單」上的人腹背受敵了怎麼辦?
文哥兒思來想去,央著趙氏讓自己出門一趟,揣上他讓金生抄去傳播的那版檄文徑直跑去翰林院找親爹坦白去。
王華看到文哥兒添進去的那份「致謝名單」後臉都黑了。
忙把李東陽他們喊過來商量對策。
這事兒要是他們不及時反應,說不準就被人拿來做文章了。
好端端的,你們鼓動學生寫什麼檄文?
檄文難道是什麼好東西嗎?
更可怕的是,你學生寫完檄文還好巧不巧碰上地龍翻身!
李東陽等人:「…………」
昨天他們只覺文哥兒的檄文寫得犀利至極,今天他們赫然發現文哥兒這性情比之他的筆桿子也不遑多讓!
誰能想到這小子怕得不到他們的贊同,索性直接扯虎皮把檄文傳揚出去了!
這下好了,他們算是徹底綁到一條船上了。
吳寬道:「地龍翻身這種事誰都預料不到的。」
本來沒有這事兒,文哥兒也就是耍了次無關痛癢的小聰明而已。
這就是不怪文哥兒了。
謝遷看了文哥兒一眼,問道:「你把文章給丘尚書看過嗎?」
文哥兒不敢吱聲。
平時他寫了東西最愛向老丘顯擺了,可昨天那篇檄文他沒敢拿給老丘看,怕老丘被他氣壞了。
畢竟他扯的可是天理人倫的大旗。
老丘真要是看了,不得氣得夠嗆?
可現在他把老丘給扯下水了!
文哥兒小小臉蛋上滿是愁容。
謝遷道:「你自己去與他講清楚,別的你就別操心了。」
文哥兒聽自家大先生這麼說,立刻轉身跑了。
李東陽見他咻地一下就跑沒影了,不由對王華說道:「你家兩個小子都不省心啊!」
文哥兒什麼都敢幹就不說了,王守仁得知後也是直接表示要把那檄文坐實了。這兄弟倆一個兩個的,都沒想過和爹商量一下!
王華無奈地說道:「省不省心,我還不知道嗎?」
現在的問題是,接下來該怎麼應對?
李東陽道:「有什麼好為難的,既然檄文都發了,接下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他拍拍吳寬的肩膀說道,「走,我們去把守溪綁上賊船,千萬別讓他跑了。」
要說翰林院中誰的文章寫得最為酣暢淋漓、最能針砭時弊,那肯定得數王鏊了。
李東陽開了口,吳寬這個當同鄉的也只能和他一起去逮王鏊。
既然這賊船眼看著是下不去了,多綁一個算一個!
文哥兒還不知曉他幾個老師要幫他去把其他人弄上賊船,他揣著自己的新作跑到禮部衙門,悄悄探出個腦袋鬼鬼祟祟地往裡偷看。
那心虛樣兒,只差沒把「做賊心虛」四個大字刻在自己腦門上。
早知如此,昨天就該直接給老丘看的。
現在好了,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
文哥兒在門外掙扎來掙扎去,臉蛋兒不知不覺都皺成了包子。
丘濬早注意到文哥兒偷偷摸摸在那探頭探腦了,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罵道:「來了就進來,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像什麼樣子?」
文哥兒蔫答答地走了進去,哪怕和平時一樣湊到丘濬邊上去了,瞧著還是少了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氣。
明顯就是做了虧心事。
丘濬擱下手裡的筆問道:「你幹了什麼壞事?」
文哥兒覷著丘濬的臉色,先給丘濬遞了份「致謝名單」。
丘濬接過一看,有些不明所以。
瞧著像是寫了纏足相關的文章。
至於感謝他教了理學相關知識,這也不是虛話,他是給文哥兒講過不少來著。上個月文哥兒特意來問他理學對女子的要求,難道就是為了寫這玩意?
丘濬道:「你一四歲小孩,關心女人纏足做什麼?」他說完又覺得有點不對,敏銳地追問起來,「你新寫的文章呢?」
文哥兒便把檄文掏出來給丘濬看。
丘濬接過一讀,臉色有點臭。
文哥兒這文章寫得不差,罵得可謂是痛快至極,只是這裡頭與理學有關的東西興許就只有「天理人倫」四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