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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什麼毒,他當時並未細想。

  漠塹軍回營,走的是官道,一路快馬加鞭,七日左右抵達天子城,卻在入天子府的前一晚,遇見了一路追來的白斷雨。

  此時距第達爾回魂,還有半月不到。

  「老子做了個夢,」白斷雨倚在籠子外,說,「夢見我跟山鬼打架,打了七天七夜。一覺醒來,我睡在不知道哪處的山岩上,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那你贏了嗎?」謝九樓問。

  「贏了!」白斷雨一拍大腿,「要不老子怎麼說是夢呢!連個山鬼的鬼影都見不著,光在夢裡贏她了,一夢還夢了七天!要不是楚二的飛書傳到我這兒,我還真不曉得去哪找你們。」

  「說起這個,」他靠過去,「你倆真不要我救?」

  謝九樓沉默一瞬:「救了。然後呢?」

  「然後?然後拿著你這燈等巫女回魂就把那堆老倀一把火燒個乾淨!管他天子不天子,燒完不就逍遙了。」

  「逍遙?」謝九樓低頭看看枕在腿上熟睡的提燈,摸摸他的頭髮,「謝府數百人丁,只怕隨著我那一把火,也沒個乾乾淨淨。」

  白斷雨嘆了口氣:「那就這麼算了?倀不燒了,山鬼神影也不封印了?」

  「不。」謝九樓猝然抬頭,「倀鬼要燒,山鬼神影也要殺。我要救提燈。」

  「你在籠子裡,怎麼救?」

  「你給我點時間。」謝九樓道,「我會找天子說個清楚。若是在不行……」

  他把白斷雨拉到嘴邊:「金袈魔尼身上,不出意外,有第二滴觀音血。她既也要殺第達爾,想辦法叫她拿出來,當不是難事。」

  白斷雨眯了眯眼:「你這是把後事交代好了啊……等等,過來點。」

  謝九樓一愣:「怎麼了?」

  白斷雨快把臉湊到欄杆裡頭,視線在謝九樓臉上逡巡:「你中倀毒了?」

  「倀毒?」謝九樓極快否認道,「沒有。」

  「沒有?」白斷雨把臉沉下去,拉過他的手把了脈,再一翻,覷見他指尖發黑處,厲聲低問,「那這是哪來的?!」

  謝九樓順著看過去,幾日前不過指甲蓋大小的黑斑已覆蓋了整個指腹,皮膚下的筋脈呈網狀凸起,眼下完全硬化,呈青紫顏色,正往下一個指節蔓延。

  他有一剎那難以回神。

  七日前那晚,他從墓地被押解出來,見著地上小蛇消失,以為是前來的漠塹大軍把那一塊土地收拾了個乾淨,如今想想,人家哪有這等閒工夫。

  該是那群小蛇在倀鬼墓地待得太久,早不知吃了多少屍蟲,已經完全異化成活死物,變作倀蛇罷了。

  謝九樓怔忡著,想起自己以前就問過老頭子,說這倀毒是否有藥能有解。

  那時老頭子哼了一聲:「要是有藥,老子把那堆倀鬼挨個挨個解了再燒死不就得了,費那麼大氣力封在底下做什麼?」

  他指尖微蜷,用另一隻手悄悄捂住提燈耳朵,望著籠子外的白斷雨道:「還有多久?」

  「什麼多久?」

  白斷雨話問出口,才恍然反應過來,這是謝九樓在問他自己還能活多久。

  他怒其不爭瞪了他一眼,嘆口氣道:「以你的功力,我再幫你想法子拖一拖……半年吧,不,你老祖宗做的這倀毒……三個月,頂多三個月。」

  「你說什麼?」楚空遙在後頭扳過白斷雨的肩,「三個月?」

  「三個月很長了!」白斷雨一把打下他的手,叉著腰原地徘徊幾步,「這東西,尋常人染上那也就一兩天的時間,身子弱的半個時辰就化屍!他能撐三個月,還得看造化!」

  儘管聲音壓得很低,但因著白斷雨情緒激動,還是驚醒了提燈。

  他轉身坐起,望著謝九樓。

  「沒事,」謝九樓下意識把左手握緊,對提燈低聲道,「我方才拜託楚二去旁邊竹林替我折只竹子,老頭子笑我罷了。」

  提燈說:「竹子?」

  白斷雨扭過頭,拿鼻子出氣,不吭聲。

  楚空遙翻身上馬,一字不言,真往旁邊竹林去了。

  謝九樓戴著提燈給他做的翡翠扳指,在入天子府的最後一天給提燈用竹枝削了個燈杆。

  他把宮燈掛在竹枝末端那個鉤子上,舉著燈杆試了試,勉強趁手,便在天子府門口交給提燈:「日後不要總是拿手去勾鉤子,燈杆方便許多,免得受傷。」

  提燈接過去,還是把燈抱在懷裡。

  「提燈,」謝九樓叫他,「你該下車了。」

  提燈不應。

  「要聽話。」謝九樓把他腦袋抬起來,面向自己,「回去洗個澡,換身衣裳,叫阿嬤給你蒸你最喜歡的酥酪,讓老頭子看看你的傷,換了藥再睡一覺。一覺醒來,我就回家了。」

  提燈搖頭,只把燈團在懷裡:「衣裳涼了,你沒回來。」

  「這次不一樣,」謝九樓示意宴光把籠子打開,摸著提燈發頂說,「我進去一會兒,就出來。」

  「我不。」

  「楚二!」謝九樓聲線繃直,冷冷道,「帶他回家。」

  提燈蜷在籠子角,發著倔瞪他。

  謝九樓不為所動:「聽話,下車。」

  提燈隨楚空遙下了車。

  他回到家,乖乖讓白斷雨看了傷,吃了阿嬤做的酥酪,換了衣裳,躺上床,在掌燈時分,所有人離開之後的深夜,拿著燈籠爬上屋頂,赤腳跑去了天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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