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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女,強盜,樓蘭……提燈。」謝九樓琢磨著開口,「這少女……該不會是兩百年前……那個蝣族巫女吧?」

  白斷雨打了個響指:「不錯。那群強盜不是強盜,而是當年盛極一時的蝣蠻子。」

  他轉而看向楚空遙:「乖徒兒,還記不記得,當年我告訴你這段野史,後面講的什麼?」

  楚空遙說:「女巫對蝣族下咒,用的是娑婆邪術,請神影。」

  「就是請神影。」白斷雨道,「娑婆四大邪術:送鸞鈴、請神影、洞機和傀術,這『請神影』就排老二。加之第一『送鸞鈴』早已在世上失跡,所以神影這玩意兒,一旦被請來了娑婆,那就是最強大的一股邪力。」

  「這便是那少女說的,和神明做交易?」

  「是交易啊。」白斷雨解釋道,「這神影是個什麼東西?那是滿天神佛壓抑在暗處的另一面,是他們難以抹滅的欲望和邪念。一個凡人,要請神影上身替自己做事,那不得付出代價?越是厲害的神影,力量就越難以反抗,相應的,要催動它們,所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大。你要叫醒一匹狼還得餵人家吃的呢。所以那巫女,就把自己的靈魂,拿去當敲門磚,請了一位神的神影上身,替自己下咒。」

  楚空遙難得不機靈一回:「哪一位神?」

  「給你講故事你就真不當正事兒聽。」白斷雨恨鐵不成鋼地抄起水壺往他腦門一蹦,「都是神影了,人家神仙能讓你知道這影子是他的?這腌臢玩意兒能是什麼光鮮寶貝不成?別說神仙了,十城軍裡邊抽幾個兵來站一排,你能光看影子就認出誰是誰啊?小偷做壞事兒還知道蒙個面呢,哪個神仙會大張旗鼓告訴別人自己的神影在干哪門子勾當?」

  楚空遙吃了一記打,保持沉默。

  白斷雨又道:「說回這鈴鼓。當初鼉圍和巫女結緣就是因著這面鼓,所以那鼉圍聽對方做了這個決定,就想幫人一把。畢竟是上古神獸裡邊能從觀音手底下撿回條命的,哪能沒兩把刷子?

  「女巫不是要把自己的靈魂獻祭給神影嗎,這靈魂一獻,連著肉身也就給那隻神影霸占了,意味著這姑娘從此在世上就消失了。鼉圍為了給她留一線生機,就把她靈魂的一部分留在了那面鼓裡。並和巫女立下約定:當鈴鼓在漳淵再度響起之時,就是他們互相喚醒彼此之日。屆時巫女不論在天涯海角,因為本靈的召喚,一定會奔往漳淵赴約,完成和鼉圍的最後一次重逢。」

  謝九樓聽著,心念一動,忽問:「意思是巫女至今還在世上?」

  白斷雨點頭:「是,也不全是。還活在世上的是她的肉身,裡頭霸占她身體的神影。而她的靈魂,只有殘片,存留在那隻鈴鼓裡。」

  「如果找到巫女,那提燈身上的詛咒……」

  「應該有法子能解。」白斷雨舒了口氣,活動活動筋骨,囑咐道,「事不宜遲,你準備準備,動身前往紅州城。我也不知道這面鼓怎麼輾轉到他們手上的,想是費了人不少力氣,且我聽說那位少城主相當難纏——軸,比你無鏞城的鋼板還軸。此行道阻且遠。得去探一探路,再看看這鈴鼓是直取還是智取。」

  謝九樓:「智取?」

  「這直取嘛,就是那小子肯給,我們就拿回來。」白斷雨咧嘴,「他要是不給,咱們就智取,俗稱——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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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九樓告別白楚二人,後者各自回了各自營帳,他還是帘子一打,回到提燈身邊坐下。

  天已黑了,侍從把外頭火架點燃,帳子裡昏黃一片。

  謝九樓岔開兩腿,屈起膝蓋,取下腰間那柄短刀,拿在手裡把玩。

  他看著帳壁上越冬的火影,緩緩說道:「提燈,我們四年前,是不是見過?」

  提燈原本正對著鞋尖發呆,聽見這話,隨即一怔。

  「那天我穿了件鵝黃袍子,騎馬上橋,楚二叫住我,叫我往後看。我看到一排鐵籠子,籠子裡都是蝣人,但我沒看見你。」謝九樓輕輕笑了笑,「後來在鬥獸場,我坐在閣樓上,楚二問我,下頭那麼多蝣人,哪一個會贏,我指著你。楚二說,你那么小,怎麼會贏。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你,你卻沒看見我。接著我的小狼發了狂,我怕他傷到你們,把它射殺在場上。」

  他轉頭打量著提燈:「怎麼能不怕呢?你那時候那么小。比現在還小,坐在籠子裡,怕沒籠子一半高。」

  「我本來不記得的。哪想過年,阿嬤給你做了冬衣,你說,讓我穿黃,我便在某天突然想起來。」謝九樓低了低頭,眉眼彎彎,「原來我們提燈,很早以前就記住我了。」

  提燈抿了抿嘴,兩隻胳膊疊在膝上,把半張臉埋進去。

  「過年……怎麼像是很遠的事情了。」謝九樓望向帳頂,呵了口氣,「那晚下大雪,這籠子被送進府里,你拉著我,在雪地裡邊哭邊寫字,我抱住你的時候,你已經凍得連一口完整的氣都呼不出來。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你是極怕這東西的。天子命我沿路帶上,為的是威懾我。我更清楚,如若非帶上它不可,便不該帶上你。可我不知死活,在心裡存著點僥倖,總想著把東西藏好,不叫你看見,就是護好了你。」

  「可『愛護』一事,當是論跡不論心。縱使我心中如何設想周全,它到底還是傷了你,這便是我的過錯。我又如何不知……你留在謝府,才是最好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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