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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烏鴉落在百十八手掌上,鳥喙一張一合,他掌心多了顆金珠子。

  金珠子他認得,過去外頭的人來饕餮谷買蝣人,看貨的時候手裡就掂著這東西。馴獸師們等閒也總從兜里掏一顆出來,對著太陽看看,又放嘴裡咬咬,咬完就笑,那是他們笑得最開心的時候。

  百十八收起金珠子,不知怎麼想到了謝九樓。

  他要是把這金珠子給謝九樓,謝九樓會不會笑?

  一連幾日,他都沒機會送出去。

  謝九樓不見了,吃飯不見,睡覺不見,早晨也不偷偷溜進來跟他一起躺著等天亮了。

  但是百十八很快就把金珠子的事拋諸腦後。

  因為謝九樓不在,他可以關起門來用手吃飯。

  布菜的丫頭本顧念九爺沒立規矩,她們應該在一旁侍奉著王妃用飯,哪曉得王妃獨居的頭一頓,菜剛上完桌,她們等了會兒,就聽從來不開金口的王妃說話了。

  百十八努力回想著謝九樓每次等丫頭們布完菜說的那三個字,又自己在心裡頭默念了幾遍,確定自己念得像那麼回事兒,就磕磕巴巴開口道:「下,去吧。」

  他不知道這幾個字的意思,但他記得,每次謝九樓這麼一說,身邊的人就會走。

  三個字被他念得抑揚頓挫,幾個丫頭聽著這語調,面面相覷,最後只得應聲退下。

  門一關,百十八把袖子擼起來,大快朵頤。

  府里家賊一連幾天沒了動靜。

  這樣的相安無事一直持續到謝九樓回來那天。

  那個傍晚,回到自己家的謝九樓清晰地看到,他的夫人見到他時,眼裡是濃濃的沮喪。

  第53章

  萎靡。

  言三小姐今日面對晚飯依舊是一筷子不動。謝九樓發現,她看菜的眼神相當萎靡。是一種幽怨頹喪,五味雜陳的萎靡。

  入夜他去書房,攤開了從楚空遙那兒打劫來的一堆蝣語冊子。

  蝣族的語言,只能口述,沒有文字。冊子上多是楚空遙從大大小小的古籍里扒拉出來,總結到一起,對照著意思,用中土語言擬聲標註出的蝣語念法。

  謝九樓覺著三姑娘有古怪。這古怪,還和廚房裡偷食的家賊有關。

  他那件睡衣,自己回來那日還明明白白掛在屋裡架子上,怎麼短短兩天就被賊偷了去。既被偷了,日日不離房門的三姑娘又如何毫不知情?

  他聽聞她自小生活在饕餮谷,雖非玄者,卻也練就一身好功夫。耳目健全,能說能聽,偏偏對他的話沒有反應,這不是聽不到,而是聽不懂。

  饕餮谷在大祁境內,堂堂谷主的女兒,怎麼會聽不懂中土話。

  他思來想去,想不明白這事和那偷食賊的聯繫,但卻清楚,饕餮谷中除了祁人,還有另一個有自己語言的種族——蝣族。言家百年馴蝣世家,家中子女無一不會蝣語。

  她既聽不懂中土話,謝九樓便用蝣語試試。

  他記得自己找上楚空遙談論這事兒,對方只打趣:「說不定那賊,和三姑娘是一個人。」

  謝九樓起先一聽,只覺得荒謬。

  模樣尚且能易容,姑娘和男子的身形骨架大有不同,如何輕易改變得了的。

  楚空遙卻笑:「你府里上下,餓成那樣,要夜裡偷食的,除了早上只喝三碗粥的王妃,還能有誰?外賊?哪個外賊敢在你眼皮子底下飛檐走壁闖進來,就為吃口燒鵝?」

  「可白日裡是她自己不吃,沒人攔著。」

  「興許白日裡不是她不想吃,而是她不能吃。」

  謝九樓陷入深思。

  是哪門子禁忌,只粥能喝,飯菜卻吃不得?又或者是當著他的面,才吃不得?

  他對照著楚空遙標註的詞典挑了些要緊的蝣語來記,記著記著,心思就飄到那上頭去。

  謝九樓滿腦思緒似乎就差理出個頭,一時煩悶,便開了門踱步出去。

  他一面默記方才背的那些蝣語,不知不覺就走到臥房門前的小院。

  仲秋時節,院子裡的梨樹幾日便落光了葉子,剩一身枯枝,伶俜對月。

  謝九樓走出沿廊,緩步到樹下。一眼見著一截枝頭處,被百十八折出的斷口。

  那兩根齊平的樹枝,還扔在樹下。

  ——言三姑娘當時拿在手裡,是想做什麼?

  他正望著它們發神,就聽右後方小廚房裡,傳來動靜。

  謝九樓神色一凜,悄然挪步到小廚房門前。途徑臥房時略微滯留了一瞬,念及言三姑娘並非玄者,聽辨別不如玄者敏銳,所以多日來注意不到小廚房的異響也是正常的。

  不知出於什麼念想,謝九樓自打回府一直都斂著玄息。

  故而此時在廚房翻箱倒櫃的百十八絲毫沒有留意到外頭有人在悄然靠近。

  他變回了自己原本的身形容貌,三姑娘的衣裳穿不上身,是以一連多日,只要謝九樓夜裡一去書房,他就變回來,再到柜子裡頭找對方的衣裳套上。

  百十八沒穿過那麼輕便的料子,跟厚重又破爛的狗皮相比,謝九樓屋裡隨便一件套在他身上都輕飄飄跟沒穿一樣。

  他也不會系衣帶,只草草披上,隨便胡亂打幾個結,確保衣裳在身上不垮就行。

  謝九樓捅了窗戶上的綠紗,從那紗眼兒里,就見著這麼個光景。

  偷嘴的賊在房裡四處搜羅,頂多能叫人瞧見個側影,許是身板單薄,謝九樓一件睡衣叫他穿在身上也空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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