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怖狼很快剎腳,調了個頭,又要往他們這邊襲擊。
九十四和百十八分頭沿著石牆兩邊跑,怖狼看了一眼,直直去追後者。
眼見狼爪子就要拍到百十八背上,閣里歡呼聲高漲,忽有一支飛箭破空而來,劃出一道尖鳴後刺中怖狼右後腿。
無鏞城主,箭無虛發。
閣上天子笑意更深。
怖狼短暫地停了半刻,回頭舔舐著後腿的上,發覺那箭深得拔不出來時,再抬頭,眼更紅了。
謝九樓那那一箭,激怒了本就發狂的怖狼。
此時場內十幾個蝣人,倒地的倒地,受了輕傷的竟爬起來四處奔逃。怖狼長長低嘯後,眼角緊縮,一個縱身撲倒了離他最近的一隻蝣人。
眨眼間便是血肉橫飛——它活活撕咬下對方一條大腿。
蝣人的慘叫很快被滿場人聲淹沒,謝九樓盯著那隻狼,伸手摸向座椅邊那把通身象牙白的弓箭。
「阿九……」楚空遙欲言又止。
龍吟箭響,命走留魂。
謝九樓舉弓上箭,龍鬚弦已繃緊,在怖狼再次下嘴前,飛箭如梭,射了下去。
一發穿喉。
怖狼被擊中,頓時踉蹌倒地,側臥在一旁,被養得油光水滑的肚子急切起伏,幾個掙扎過後,眼裡褪了紅。
隔著數里一眼俯瞰,謝九樓似乎聽見它鼻息間一聲細細的嗚咽,像那年風雪呼嘯,它從父母懷中探出頭來,輕叫著朝他討奶喝。
他的小狼呼吸漸止,望著他的方向,合上了眼。
場中一片靜默,眾人注目之下,謝九樓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八歲那年父親殺鹿,告訴他:「我給你的教訓,你若記不住,日後自會有別人教你。」
場中,馴獸師蜂擁而上,給每個蝣人戴上鐐銬。
九十四撿起死雞,正要找百十八,就見對方蹲在狼身前,正伸手去抓狼爪。
九十四一把拉起他:「你幹什麼?」
百十八看看狼,又抬頭看他,指著狼說:「飯。」
九十四:……
「這不能吃。」九十四說完,拉著一步三回頭的百十八疾步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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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天子府,天子寢殿。
側榻床幔飛舞,床上人影交疊,喘息連連,謝九樓身穿山文甲,跪在殿中,靜默聽著一室春色。
「阿九……」天子伏身人下,臨到頂峰時閉目呻吟,「阿九……阿九……!」
床榻停止晃動,房中只聞纏綿呼吸。
一時,又聽床上人翻了個身,緩緩對著身邊已安分跪好的侍衛道:「你叫什麼?」
「屬下,莫光。」
「莫光……」天子跟著念了一遍,打發道,「出去吧。」
一陣窸窣響動,小侍衛麻利收拾好,快步出了殿。
俄頃,謝九樓眼前出現一雙光潔的腳。
來人溫聲道:「阿九,起來。」
謝九樓在那雙手碰到他胳膊前起了身。
天子伸出去的手在空中頓了頓,自然而然收回去。
又聽對方笑道:「怎麼來我這,眼也不抬一下?」
謝九樓抬眼。
眼前人只批了件軟綢長衣,門戶大敞,兩腿之間還在往下淌著白色黏液。
他面無波瀾,垂眸道:「不敢冒犯天威。」
「天威?」天子向前一步,往後一指,附嘴到謝九樓耳邊,「別人犯不得,可你知道,你究竟犯不犯得。誰來都只配上孤的側榻,那張龍床,孤只給一個人留。」
他緩緩朝謝九樓身下摸去:「阿九,孤很想你……」
話音未落,謝九樓不動聲色向後退了半步,沒讓他碰他半分。
只冷聲道:「陛下若無他事,臣先行告退。」
謝九樓等了許久,才聽身前笑吟吟道:「去吧。
「——孤給你,備了份大禮。」
第50章
無鏞城離天子城極近,策馬只需半日。
謝九樓出了宮門,上馬趕回家,黃昏時到謝府門前,臉上已欣然換了副神色,眉梢都神采奕奕起來。只管把馬牽給小廝,自個兒三兩跨步跑進角門,尥蹶子似的一路直奔內院,上了台階再過一道門,兩步跳下去,一手摸過廊下的柱子,一面跑著,一面往裡頭喊:「阿嬤!」
不多時,園子裡月洞門走出個兩鬢斑白卻腰背扳直,雙目清澈的老婦,笑道:「九爺回來啦。」
此次出征,一去半年,謝九樓今日回來,先去天子府復了命,再回的謝府。
謝家雖是百年世家,近幾十年因著戰亂去了不少兒女,加之旁支紛雜,主脈凋零,到了謝九樓這一輩,謝府就只剩了這麼一個主子。
他年幼失了唯一的小姑,十五喪父,十六喪母,十七便任了一軍主帥,封五陵王,偌大一個城主府,上千人丁,能叫他親近的只剩一個阿嬤。
這次去之前,謝九樓先拿出一府上下所有外奴的賣身契,一契又附了十兩銀子,好叫那些願意出走的放心拿著細軟拖家帶口地離開。這麼一來,一府上下頓時去了大半人口,留下的多是自建府起就服侍的人,已在這府里成了家立了根的。他又清了自己那一房許多人,只留幾個小廝丫鬟每日打掃。
如今再回來,已過弱冠,謝府獨他這一處院子,格外清淨。
一時在碧紗櫥後換了衣裳,來偏廳吃畢了飯,謝九樓見阿嬤手裡密密縫著雙鞋墊子,便問:「這是給我做的?」又道:「年前叫我帶去的還沒換過來,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