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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屠夫不屑:「這些隨便打聽就知道。」

  巫女喝了口茶,又緩緩開口。

  便聽她身邊那男人道:「你家夫人上月生了個男孩,在家中排行老二。因尚不足月,便沒有取名,一家上下只管那孩子叫李老二。又因家貧,捨不得出錢請摸骨師來為他摸骨。然,李老二是萬里挑一的玄種,自生下來,便是格者,不出八歲,定能修到「脈」境。」

  李屠夫臉色變了又變,抓著汗衫衣角使勁兒擦手,坐立不安。

  巫女扔出幾粒碎銀。

  「我們神女念在你是今天第一個有緣人,把這錢送你。你拿著錢,快快去請一個摸骨師傅回家。若一切如她所言,希望你能好好栽培你的二兒子,不要辜負他的天分。」

  李屠夫將信將疑拿了錢,健步如飛請摸骨師傅去了。

  不過一時半刻,李屠夫匆匆跑回來,淨是橫肉的臉上因興奮而不斷淌汗,離巫女還有十幾丈遠便揮著手大喊:「神女!……菩薩!……菩薩!」

  他眼中閃著激動的光,一到台前便撲通跪下:「菩薩神通廣大……我家那小子……當、當真是個格!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娑婆大陸,玄者本就是少數,「格」更是玄道中的鳳毛麟角。入此道者,定為臥龍鳳雛。出人頭地,名滿天下,只要不出大的差池,那是遲早的事。李屠夫一家三代以殺豬為生,得了這個兒子,得是祖墳的青煙把天下男人都給冒綠的程度。

  楚空遙聽著旁人這麼議論,默默看了看謝九樓頭頂。

  ——此言非虛。

  「你笑什麼?」謝九樓問。

  「沒什麼。」楚空遙乾咳一聲,望著四面八方往巫女占卜處蜂擁而去的人群,「今兒真是處處都有熱鬧。」

  這種熱鬧,謝九樓從不感興趣。

  若一個人的命從出生就定了,不管怎麼走都會是一樣的路——信這話的人,還去算命做什麼?算過了,難道就能改變嗎?——不信這話的人,更不必算。

  活著最大的意思,不就是為了去追趕明天的未知麼?

  但是他不找熱鬧,熱鬧卻要找他。

  台上巫女只往人群中一掃,掃過麵攤上二人,便側頭對身邊侍女耳語了幾句。

  侍女頷首走到桌前:「兩位爺,神女與你們有緣,邀二位過去。只求二位當個樂子,姑妄聽她胡謅幾句。」

  二人對視一眼,便過去了。

  楚空遙一身琳琅,率先在桌前撩袍坐下。

  巫女還像先前那樣擦拭眼角,將手指放在他印堂。

  末了,聽她身邊的男人說:「您的出身至貴至賤,奉承你的人也唾棄你,鄙夷你的人也羨慕你。你在太陽之下,你是地上的影子。太陽越強烈,影子便越黑暗。你在金銀滿鏽的深淵,註定會傾慕高高盤旋的鳥兒。你是浪子,臨終卻因愛而死。」

  楚空遙的笑永遠那樣毫無破綻,他沒有因為巫女的話有過一絲動容,怎麼風度翩翩地落座,就怎麼風度翩翩地離開。

  接著巫女望向謝九樓。

  看來想溜也溜不掉,謝九樓摸摸鼻子,款款坐下。

  他只感覺對方的手指剛碰到他眉間,就已經開始說話。

  「……你一生輝煌,榮耀加冕。你曾遊走在最熱烈的戰場,用滾滾赤血劃定國家的邊疆,你屹立萬人之上,心卻無比寂寞。」

  「你死過兩次。一次死在火里,一次萬箭穿心。」

  「兩次,都死得孤苦伶仃。」

  謝九樓蹙了蹙眉,在心中嗔怒這巫女胡說——一個人怎麼可能死兩次?

  他出於教養沒有立刻睜眼,哪曉得下一刻耳邊便是「滋啦」一聲。雖微弱,謝九樓卻聽得很清楚。

  女巫驟然低呼著抽回了手。

  他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對方已提裙起身,連寶馬香車都趕不及坐,逃離一般往來時的路上奔跑。

  謝九樓追上去,也有很多想找她看命的人跟著追上去。

  但是有數十個蝣人保駕護航,他們根本無法靠近前面匆匆離開的巫女,只瞧得見她隨風飛舞的頭紗。

  忽然,巫女停下腳步。

  她轉過來,眼角不知何時流下一滴鮮紅的血液。

  女巫定定走向謝九樓,把那隻手舉到他眼前。

  那根剛剛還放在謝九樓眉間的手指,整塊指腹,甚至第一根指節,都被燒爛了。

  這回她用通用語一字一字地說:「你逆風執炬,故而大火焚身。有神明赴火殉葬,他看到了我。他的血……在對我發出警告。」

  第25章

  神女說完,離開時再不回頭。

  謝九樓在原地長怔:他三百年前死於萬箭穿心不假,可那大火焚身是怎麼回事?自個兒又不是九尾狐,上輩子死了一次,一睜眼活過來,走了大運能做閻王,這也才是活第二次罷了。橫豎不過兩條命,除去死過的那次,現在活著的這次,哪裡還有他不曾經歷過的一次呢?難不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時候,有另一個謝九樓替他活過麼?

  另一個謝九樓……

  他心中陡然飄過一點荒誕的思緒,可那思緒閃得太快,謝九樓還沒有抓住便忘了。

  蝣人巫女一去,遍地百姓更緊追不捨。偏她身後一排蠻子護衛二話不說便推搡著把這些人擋回去,一擁一退的,人群更如浪潮般前後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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