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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先謝九樓也不知曉,直到一次二人鬧彆扭,不曉得提燈又是什麼事掀翻謝九樓心裡那點醋罈子,惹得謝九樓跑出去找楚空遙喝了半夜的酒。酒過三巡本想像以前一樣就在外頭將就一夜,偏偏那晚他搭錯筋,又想回去看一眼提燈如何。

  豈料輕手輕腳走到殿門外,瞧著裡頭還有光暈,並未熄燈。

  他推開一條門縫,立時對上提燈的目光——當時已近凌晨,提燈竟始終抱膝坐在床頭,一動不動盯著大門等了一夜。

  那副模樣,像什麼孱弱的小獸,才從外頭撿回來家養著,望過來的時候,眼睛玻璃珠似的亮,表面雖乖巧,里子卻是說不出的固執。

  謝九樓一開始以為只是巧合,或許提燈只那一次,大抵覺得惹他生氣過意不去才這麼等他。他心裡這麼說服自己,第二晚卻鬼使神差的,故意捱到深夜才回去。

  一推門,提燈還和前一夜一樣,睜著雙眼睛坐在床頭等,見他進門,也不說話,也不發脾氣,就一眨不眨地瞧著他,瞧得謝九樓心裡又是發癢又是發顫,還有點子別的想法隱隱作祟。

  提燈不愛說話,從來一個眼神就能把他收拾服帖。管謝九樓再沖再橫,只要提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這麼一瞧,他是什麼法子也沒有了。

  就像剛才提燈不准他往火堆邊上靠一樣,直勾勾望著他,一個字也不用說,謝九樓又憋屈又甘願地就從了。

  往後數年,謝九樓習慣了,也默認了,鬧再大的脾氣,決不把提燈一個人撇在夜裡。

  提燈睡不好,醒來便不安生,雖也只沉默著,總要一個人待著悶半日神,每每如此,謝九樓都能立時在那雙眼裡看出來點不爽快來。

  提燈一雙眼睛全是話,怯、喜、惱、悲樣樣都在那裡頭說。旁人讀不懂,傳這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主兒,是笑面虎,謝九樓往往只消一眼就知道提燈是個什麼情緒。

  他只當是自己厲害。

  他給提燈攢好褲腳,拉著懶洋洋的人起來,哄道:「別貪睡,火邊上容易犯困,先出去。」

  外頭屋裡亮堂,提燈走出來,眼神清亮不少。

  姜昌端了雞上桌,正往碗裡夾菜:「自己盛飯啊,我先給我阿妹送點去。」

  提燈問:「她不上桌?」

  姜昌提了提嘴角:「她……不見外客。」

  說了就端著碗要走,提燈對著他背影道:「你們家還挺講究規矩。」

  姜昌背影一頓,只加快步子往灶台後的屋裡去。

  謝九樓給提燈盛了飯,問:「你覺得他有問題?」

  「怎麼這麼說?」提燈托著碗,夾一筷子菜放進嘴裡,「他人很好。」

  「可你還是懷疑他有問題。」謝九樓把雞肉去了皮,淨肉放進提燈碗裡,皮夾給自己,「常言禮不下庶人,他貧困至此,認得琉璃已是古怪,竟還說他阿妹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見外客,這是貴族規矩。再者昨夜你問出來,他家不養別的家禽,偏偏那一籠子雞又只吃小米和他自己種的菜,不吃別的。」

  提燈仍不順著他的話:「是,怎麼了?」

  謝九樓道:「他在岸邊救起咱們時,說他來割草。他既不養這些,割草做什麼?」

  提燈笑道:「所以他也沒割。」

  「是,他沒割,最後兩手空空就回來了。他專去岸邊救咱們。」謝九樓抬眼,「他怎麼知道我們在那出事的?」

  -

  姜昌端著飯菜,站在灶房後的房門口。

  「囡囡,」他敲門,「哥哥進來了。」

  裡頭沒聲兒。

  姜昌又敲:「囡囡,給哥哥開門。」

  他在門外等了半晌,正要敲第三次,木門突然拉開一條紙一般薄的縫。

  凡人肉眼難以察覺,待他指節已挨上門板,門縫裡也悄然竄出一縷黑煙。

  那黑煙動若游魚,只盤在姜昌腹間,手腕粗的一條,中心濃黑,暈到外圍便半透明般淺淡。只一眨眼,原悄無聲息圈住他整個腰腹的煙圈驟然一緊,似一股麻繩將他套住,姜昌低眼,還沒來得及看,就被一把捲入房中,隨即便是砰的關門聲響。

  一牆之隔的二人只聽見姜昌猝不及防一聲悶哼,再就是那陣極響的關門聲,登時對了個眼色,提燈將碗筷一放,對著牆道:「姜昌?!怎麼了?!」

  本想著聽不見回應就直接衝進去,誰料下一瞬他們就聽那頭姜昌的聲音隔著門牆傳過來:「沒……沒事!你們接著吃!我沒事!」

  「真沒事?」

  「真沒事!」

  倆人又將信將疑坐下,吃了兩口,謝九樓不放心道:「我還是去看看。」

  正跨出步子,被提燈一把拉住:「你聽。」

  謝九樓側耳,竟隱約聽見姜昌的說笑聲。聲音斷斷續續,雖不真切,卻不難聽出對方十分平和自在,好似剛才駭人的動靜不過是他進門偶然摔了一跤而已。

  謝九樓猶疑著,又聽提燈問:「有沒有聽出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

  提燈道:「你仔細聽。」

  謝九樓又凝神聽了會兒,蹙眉:「怎麼只有他一個人在說話……」

  他看向提燈:「難不成是他阿妹聲音小,不常出閨閣,故而怯生,也是有的。」

  提燈搖頭:「就算你這麼個說法,那剛才呢?」

  「剛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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