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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之容垂眼,只覺自己呼吸愈發沉。

  應該離開,又不想離開。

  兩種感受煎熬折磨著他的神智, 叫謝之容捏住蕭嶺的指尖微微發顫。

  他與蕭嶺, 雖是君臣,卻也有服侍君王的資格, 他本就是作為侍君入宮, 今天晚上他所做的一切, 從禮法上而言,名正言順。

  況且他的君王也不很在意禮法,若是當真在意, 就不會強迫他入宮。

  長睫下,謝之容的眸色比先前更暗。

  未免乘人之危, 可……謝之容完全可以詭辯地告訴自己,蕭嶺對他毫無防備。

  這種信任, 炙烤得謝之容愈發焦躁。

  不願辜負帝王的信任, 骨子裡蠢蠢欲動的惡意又誘惑著他去辜負, 肆無忌憚地對蕭嶺做他想做的事情, 因為以蕭嶺對他此刻的情感,大約無論自己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帝王都會在清醒了之後將所有錯誤歸到自己身上。

  他甚至不需開口,蕭嶺就能為他找到最溫和無害,不會妨礙兩人君臣之情的理由。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不利用?

  他低下頭,唇瓣幾乎要落在蕭嶺唇畔,卻在下一刻,猛地頓住。

  他保持了這個姿勢很久,也可能是只保持了一息。

  掌心傳來的刺痛使謝之容驟然清醒。

  想,卻也不甘心在蕭嶺醉時這樣做。

  嘴唇堪堪擦過皮膚,謝之容近乎僵硬地,一寸一寸地直起腰身,半晌,才以手擋在唇邊,發顫地吸了一口氣。

  若是蕭嶺睜開眼,一定會為眼前的場景大感驚訝。

  謝之容的發冠早被拆了下來,長發馴順地落在他身側,鋪平了一小塊床褥,坐姿更不似以往一板一眼,一條腿曲起,空閒的右手搭在上面,幾縷垂落長發下的雙眸泛著淡淡的紅,居然顯出了幾分狼狽。

  蕭嶺睡得無知無覺。

  以蕭嶺這個沾點酒就能罪得不省人事的酒量以後可以告別純粹為了聯絡感情與談公務的喝酒活動了,在蕭嶺醒來後或許會非常遺憾,因為他以前酒量的確相當好。

  喘了兩口氣,謝之容直接起身下床,動作乾脆利落至極,連回頭看一眼都無,可謂毫無留戀。

  謝之容克制自抑,就蕭嶺看了一整本《朔元記事》對他的了解而言,原書中在很多方面,哪怕是登基為帝後,謝之容都活得非常單調,不是無聊,而是可以到了沒有人慾的地步。

  蕭嶺看書時覺得有兩個原因,一是謝之容於別處無欲,這些欲望可能都轉化成了權欲,其他享樂的欲望對他來說比較乏味,或者他乾脆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二是謝之容兩個先生都很特別,有名的那個是張景芝,不太有名的開蒙先生單名苑,書中對苑先生描述不多,蕭嶺私以為這人和神仙似的,倒沒有風餐露宿,也沒有隱居山中,只是為人非常清透,於萬事不放在心間,節制己欲,信奉凡事過猶不及,在謝之容五歲到十歲這段時間裡,都是由苑先生教導,除了學習老師的知識,還受了老師性格的影響。

  天生人而使有貪有欲,欲有情,情有節。

  修節以止欲,故不過行其情也。

  他如是想。

  靴子甫一踏再地上動作卻頓住。

  不回頭看的緣故不是不想看,而是怕看了不捨得走。

  謝之容以手指用力按了按眉心。

  實在,枉受教誨!

  謝之容踏出第一步。

  他從來沒覺得走個路都如此艱難過,便是先前在軍中傷了腿,他都不知踏出一步竟需要反覆深思熟慮數次。

  蕭嶺睡得不沉,若有若無地聽到聲響,又喝酒喝得嗓子干啞,低低喃語一聲。

  謝之容倏地轉了過來,「陛下?」

  好得很,方才所有的努力盡數前功盡棄。

  謝之容在心裡鄙薄自己不足一息就丟盔卸甲的所作所為。

  蕭嶺眼皮沉得厲害,便閉著眼含含糊糊道:「水。」

  謝之容快步去取了茶,唇角先貼了一點,試過溫度後才端來。

  躺著當然喝不進去。

  蕭嶺聽到聲響後也意識到這點,象徵性地朝聲音的方向動了動手,示意謝之容拉他起來。

  謝之容沒拉他,反而環住他的肩,將他帶起來。

  蕭嶺得到支撐,毫不猶豫地向謝之容的肩頭倒去。

  謝之容動作僵了僵,而後才將茶杯送到蕭嶺唇邊,細緻地餵了他幾口,才又慢慢將人放下。

  面未淨,發冠未取,衣服未解。

  謝之容:「……」

  煎熬,卻不想假手於人。

  免不得要想到先前的日日夜夜裡,蕭嶺的一切都與他無甚關聯。

  杯子被他放在案上,發出輕輕地一聲響。

  發冠很好拆下,為蕭嶺淨面所用時間就長了些——謝之容找到了比喝醉酒更名正言順地蹭過蕭嶺面頰的理由。

  待皮膚上的水痕已然幹了,謝之容才拿開手。

  服飾繁雜,內里亦有中衣,所以並沒有出現太多讓謝之容停頓太久的場面。

  即便中衣寬大,亦遮蓋不住蕭嶺稜稜的腰線。

  不知為何,玉帶卻沒有立刻被謝之容拿開,而是置方其上。

  寬大的玉帶束在腰上,因為無那些繁複衣袍的緣故,便顯得腰愈發窄,腰帶不像一件飾品,反像是一件束具。

  謝之容靜默須臾,將腰帶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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