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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陛下昨日所說的事情,業已有結果了。」許璣繼續道。
蕭嶺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不用在意。
許璣心下微沉,他總覺得陛下對謝之容太過恩重,如此毫無節制的信任和寵愛,是否會讓謝之容,滋長出不該有的野心?
謝之容不同於蕭嶺後宮中的任何一個侍君,他非是自願入宮,亦太聰明,太危險了。
「臣查明,先前御花園的事,確與太后宮人有關,昨日之事亦然。」
御花園那天所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像侍君之間爭風吃醋的小手段,故而,許璣只命人在後宮這些侍君中調查。
且,最重要的一點是,沒有蕭嶺的命令,他不能,去查太后的宮人。
「長泰宮內謹慎,臣怕打草驚蛇,並沒有命人從長泰宮宮人處打聽,臣查過各處宮門出入,今日一早,長泰宮有一得了急病暴亡的宮人被拉去埋了,據永安門當值侍衛說,他搜查時看過,那宮人滿口黑血,把衣襟都染了顏色。」許璣道:「宮人自有葬處,新墳不多,臣命人看過,確有一具新屍下葬,仵作開棺驗屍,與永安門侍衛所說分毫不差。」
殺人滅口,欲蓋彌彰。
「御花園之事的第二日,臣查到,長泰宮亦有宮人被送出去,只是這人並非暴斃,而是因摔壞了太后一支玉簪,用刑的太監沒有輕重,將人打死了。」
倘若蕭嶺不令人去查長泰宮,那麼這個「暴病」而亡的宮人,也會和被打死的宮人一樣,悄無聲息被拉出宮去,薄棺收葬,如此而已。
蕭嶺手指無意識地捻著袖口花紋,抬眼時正好與謝之容對視。
這等皇家辛秘,家族醜事,實在不宜為外人所道。
謝之容目光沉沉,看向蕭嶺時鬱氣卻登時一掃而空,只余關切。
他仿佛知道了,皇帝為何非要讓他入宮。
蕭嶺自從醒來,還從沒見過皇太后。
趙太后對他的厭惡可見一斑,每次皇帝按例命人給趙太后送東西,趙太后派人回話時,只簡單一句,太后很是喜歡,感念陛下孝心,陛下日理萬機,不必來見。
蕭嶺穿過來後也沒有和趙太后母慈子孝的打算,趙太后厭惡他厭惡了二十幾年,他忽有一日湊上去做孝子賢孫,趙太后不會領情,更會覺得皇帝在故意噁心她,表面母子關係本就脆弱,沒必要雪上加霜。
就如蕭嶺所想,如果他是趙太后,他也容不下皇帝。
能相安無事這麼多年,趙太后的忍耐已經算是很好。
蕭嶺不覺意外,更無傷心,趙太后又不是他親媽,便是沈貴妃這樣做,蕭嶺都無甚感觸,隨口一句,「太后這是想令朕前朝後宮,都孤立無援,無人可用。」
趙太后大約也很清楚,蕭謝二人之間,並無私情,至少,沒有相悅之情,故而,給謝之容下毒。
若蕭嶺真乘人之危,那麼謝之容與蕭嶺間好不容易維持的信任,會立刻被打破。
謝之容明白蕭嶺所說的含義,思索片刻,認真回答:「臣不會因為那點小事而對陛下心存芥蒂。」
確實不會,如果對象是他的陛下的話。
臣事君,如子事父,妻事夫。
況且……猛地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謝之容窒了片刻,幸而皇帝沒注意到他的異常,滿腦子都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對陛下心存芥蒂。
那點小事是指他倆睡了嗎?蕭嶺心說。
這是小事嗎?
蕭嶺不得不承認謝之容和他關係確實好了,不然不會說這是小事。
即便知道這也是在表達和帝王的親近與忠心,但蕭嶺怎麼聽都覺得很微妙。
蕭嶺哽住半天,很想回句多謝,硬生生忍住了。
最理想的結果是,謝之容不僅因此對蕭嶺厭惡至極,他會尋找出宮,離開蕭嶺的方法,那麼到那個時候,他能與誰合作?
答案不言而喻。
「倘能讓之容為太后所用,那麼再好不過了。」蕭嶺道,明明唇角含笑,眼中卻無半點笑意,「與太后合謀。」手指在喉間一掠,他沒用力,但還是在皮膚上留下了一條細細紅痕。
謝之容看著他,視線於蕭嶺頸間停留一瞬便飛快挪開,道:「臣不會如此。」
蕭嶺聽他保證,想到書中結局,只覺眼前這一切他從前想都沒想過,對比得鮮明,遂沒忍住,輕笑出聲,「真的嗎?」
謝之容不明白蕭嶺為何發笑,垂首回答:「臣縱九死,不敢背誓。」
蕭嶺相信這是真的。
至少在此刻,是真的。
他不確定謝之容到底對皇位有多少野心,帝位不是他的,倘若謝之容要,倘若劇情到了那個節點,他自會將王位拱手讓出。
但他要保證自己活下去。
他相信這時候謝之容許下諾言是真心實意,可他無法保證未來。
謝之容聽見蕭嶺輕聲道:「朕信之容。」
輕,卻堅定,仿佛真的信任至極。
他抬眼,看向蕭嶺。
蕭嶺的眸光鎮定,一如往常。
謝之容卻知道,蕭嶺並不相信。
縱他覺得自己不算蠢笨,亦很會洞悉人心,卻怎麼也想不出,為何蕭嶺半點信任都不願意予他。
下一刻,謝之容便道:「陛下,已很久了。」
蕭嶺:「嗯?」
「陛下不是說過,要早早歇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