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番外篇:顧盛之的十四年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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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盛之的十四年之二
夏四季和誰都玩得很好,除了我。
她好像很討厭我,就連我的錯題集都不太願意借去看。
相處下來發現,她也不是沒有優點。比如她雖然笨,但性格很好。
對,我發現笨的人性格一般都很好。
夏老師的批閱記錄:我感到嚴重被冒犯。
因為性格好,不矯情,班裡同學都喜歡她,包括孫湛。
有一天孫湛問我,你覺得夏四季怎麼樣。
我告訴他,不怎麼樣。
孫湛問我原因。
原因很簡單啊,因為太笨,以後生的孩子估計也聰明不到哪兒去。
這孫子跟見鬼了一樣瞪著我說,靠,我就問她這人怎麼樣,你怎麼會想這麼遠?
然後他就開始揪住我問東問西,據我的經驗,如果你不想被孫大嘴追問,最好的辦法是揍他一頓。
但我沒想到孫湛這個禍害,轉眼就把我賣了。
第二天,夏四季問我是不是對她有意見。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於是像從前一樣,從她身邊騎著車過去,說:「抱歉,我和你並不太熟。」
我好像得罪了夏四季,從那天起,她每天僅有的幾次回頭也沒有了。
夏四季每天趴在桌子上做數學題,筆尖劃在演算紙上的「刷刷刷」的聲響弄得我心煩意亂。
我忍無可忍地踢了一腳她的凳子。
她回頭,眼睛帶著大大的問號,顯得格外圓格外亮。
我被她看得大腦一片空白,掩飾性地喝了一口水說:「你弄得動靜太大,吵到我睡覺了。」
夏四季斜了我一眼說:「你不是帶著耳機嗎?」
我被水嗆得咳個不停,夏四季還故意氣我:「你慢點喝。」
夏老師批閱記錄:明明是你先在我背後說我笨的,嚇得我生怕被你嫌棄,拼命學習。你嫌我吵得時候,我都快傷心死了,嚇得不敢再看你。
我們班中途轉來一個男生,張狂到沒邊的那種,紋身耳釘一樣不缺,染火紅色的頭髮,一身中二病氣息。
孫湛說,你看看咱們班這些沒見識的女生,一個個春心泛濫,天天偷偷討論這個中二病。
陳品說,這是青春期綜合症之一,眼瞎腦殘看不到我們這些積極有為的大好青年。
孫湛告訴我這貨在原來的學校把人打殘了,被迫轉到我們這裡。轉校生能來二十二中,他爹絕對很牛掰。
我想,他爹牛掰不牛掰關我屁事。
但,很快我發現,這貨確實特媽的很討厭。因為他很喜歡招惹夏四季。
夏四季喜歡看漫畫,但很多新出的漫畫書在濱城是買不到的,中二病就經常從外地讓人幫她買書。
最可恨的是夏四季這個眼皮子淺的笨蛋,竟然因為幾本破漫畫整天和他一塊兒瞎折騰。
我最討厭中二病把漫畫書放她桌子上時臉上掛著的那種噁心的笑,他是中風患者嗎?笑起來嘴歪什麼歪。
終於有一天,我和中二病打了一架。
因為什麼原因打起來的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揍他一頓,是我那段時間最痛快的一件事。
雨很大,打到最後,我和中二病都沒勁了,滾在泥水裡,被大家強行分開。
不久,中二病跟高三一女生好了。
但我和夏四季很長時間沒說話。原因很簡單,那天打完架,她是和中二病一起回家的。
後來,中二病再次轉學。我看見他留給夏四季的那些漫畫依舊來氣。
再後來,有一天夏四季拿來很多零食,遞給我一塊大白兔奶糖。看在糖的份上,我決定單方面原諒這個沒義氣的傢伙。
夏老師批閱記錄:我們坐同一班公交車,當然是一起了。再說,你那段時間脾氣很大,真的很討厭。還有,我是立志要做你老婆的人,我需要「義氣」這玩意嗎?
立冬以後,我便開始不再騎車上學。
臨出門前,我爸問了一句:「怎麼不騎車了。」
「冷。」
我們父子間的對話越來越少,有些事一旦發生,會迅速從縫隙成長為無法跨越的鴻溝。
夏四季是個點背的人,永遠第一個衝出教室,卻永遠趕不上上一班公交車。
也好。
冬天的濱城色彩黯淡,除了晚自習的學生和加班的人,很少再有什麼人坐這班公交車。我們有時挨得很近,有時因為座位的問題又離得很遠。
和夏四季待在一起,你永遠別想安靜,她是一個很聒噪的人。
遇到她以前,我沒想過原來世界上會有話這麼多的人。她永遠有一堆問題要問,嘴巴除了吃東西,就是用來說話。
我雖然戴著耳機,但Mp3里並沒有放歌,她並不知道她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能聽清。
同時我也很佩服她,可以一個人連比帶劃地自言自語那麼長時間。
夏老師批閱記錄:來來來,你來跟我說說,嘴巴除了用來說話和吃飯以外,還能幹啥?!
冬至這天,天很冷,雪總是要下不下。
我被隔壁學校那群人堵在胡同口的時候,心裡有些著急,最後一班公交車馬上要錯過了。
對面的人像在演戲,並且演技浮誇。
他問我知不知道有人喜歡我。
我真想問一句,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你算老幾?
可天這麼冷,我實在懶得跟他廢話。
從一開始我就在思考一個問題,今晚,我要一打八嗎?可惜孫湛不在。看來一會兒我要趁亂先跑。這種情況下,我不會硬扛的,我又不是真傻。
夏四季的出現打亂了我原先的計劃,她傻乎乎擋我前面的時候,我腦子裡只有一個問題,她為什麼還沒回家?
曾經有一個吃安眠藥自殺的病人問我,醫生,你有過崩潰的時候嗎?
我回答,有。
我第一次確切感知到這種情緒,是夏四季被那群混蛋摁在地上強迫拍照的時候。
從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一個情緒崩潰的人,他的世界裡是沒有聲音的。只看到掙扎,痛苦和無可奈何。
孫湛總說我欠他一顆門牙,每次我回應他的都是狠踹一腳,因為,有些感謝的話說出來太肉麻,我怕他受不了。
我送夏四季回家,我們離得那麼近,近到我能感受到她的瑟瑟發抖。
那一刻,我隱約知道,有一個人,成了我的軟肋和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