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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關山月

  晏清(席宴清)

  莫汶(霍之汶)

  承業十五年,邊鎮叛亂。

  先皇衛城借勢清洗日漸權重的開朝元勛。

  權臣左相晏寅極其擁蹵落魄下獄,後或死於凌遲等酷刑,或連同其家眷宗族被發配至邊疆,終生不得踏入都城升歌城一步。

  同年,北疆鄰國拓躂進犯,將門莫氏掛帥攜大軍出征,浴血數月,一門三子,人去棺回,只剩年過花甲的莫老將軍頂著如霜鬢髮,手捧靈位歸朝。

  大殯之日,莫家僅剩的子嗣莫汶,搖著升歌城內流傳了數百年的招魂喚魄的銅鈴,跟在爺爺身後,踏過落滿整條長街如縞如素不斷翻飛的白色紙錢,一步一步走向荒嶺墳地。

  鈴聲清脆蕭索,如當日清冷的秋色。

  滿目滿城蒼涼,滿地滿空蒼茫。

  **

  十一年後。

  先皇衛城薨。

  軟弱無能的太子衛連即位,當政月余,急病歿。

  從軍征戰數年,滿朝皆知淡泊君權之爭的承安王衛疆,得朝中群臣入府恭迎涕淚相勸,袖手挽亂勢,登基為帝,改年號為朝安。

  此後數月,新帝勵精圖治,國泰民安。

  朝安二年。

  朝中興起特監機構洗血樓。羅織群臣罪狀,大肆格殺無辜,行跡隱秘,狠厲之名驟起。

  朝內聽樓名而喪膽,洗血樓樓主晏清,時為君畔紅人,且為罪臣晏寅之子,栽贓陷害罪名血洗和晏寅同為開朝功臣的數名朝臣大將。

  後史書記曰其人暴虐冷酷,向新皇進獻讒言,趁新帝抱恙之際大肆屠戮,人人妄圖誅之。

  朝安三年。

  駐守漠北的女將莫汶歸朝為新喪的莫老將軍守靈,朝堂之上,得見洗血樓樓主白衣烏髮,翩然而立,薄唇微揚,雙眸清湛,整個人如同雪洗般出塵澄淨。

  這就是傳說中寡情陰狠的劊子手?

  她的臉色刷白如同他的翩然白衣,身穿的鎧甲順時重如千斤。

  ***

  是夜,莫府淒清,僅有飄搖燭光和月,昏黃柔弱。

  莫汶立於中庭吹簫,簫聲淒婉。

  漠北無戰事時,時常從百姓那裡聽聞的牧羊曲,在她唇下,被吹成戍邊戰士心內淒哀的思鄉情愁。

  副官挑燈推開中庭的門進來,被塞外風霜浸淫的剛毅眉眼緊蹙:「將軍,拜帖被退回。」

  簫聲止,莫汶將簫握在手心,眉峰同樣抿成一線:「再去送。」

  耿直的副官有些為難,且有些不忿:「將軍,洗血樓由奸人把持,您為什麼要和它扯上關係?」

  莫汶眸光瞬寒,射向副官的視線鋒利如刃:「你和洗血樓的人交過手有過長期接觸?」

  副官垂首不語。

  「你並沒有去親身了解過,就因為傳言斷言他們是奸人?寒秋,即便是敵人,上陣前我們都還試圖知己知彼。三言兩語不能證明什麼,眾口所言也並不代表事實,一葉障目的道理,你不可能沒有聽說過。再去,拜帖送不下,你也不要回。」

  被喚作寒秋的副官迅疾撤離,莫汶再度隻身站在中庭內。

  自從莫氏一門三子捐軀漠北,莫老將軍的嫡系便經久駐紮漠北。

  從她遊歷江湖回到升歌城,停下自由自在的步伐,遠去駐紮邊疆,也已三年。

  三年前,她縱橫四海得遇知己一人,那時她紅衣瀲灩,如今她著灰敗鎧甲。

  那時他恣意歡笑,於她百般挑逗;如今他神情清冷,於她對面不識。

  ***

  寒秋次日清晨才歸。

  莫汶庭中練劍,見他手執絹帕而回。

  她指尖掀翻摺疊成塊兒的絹帛,其上的幾縷清香撲鼻,她只見其上橫書一句:將軍高潔,勿近墨者黑。

  莫汶吟笑出聲,問:「這絹帕是什麼人的?」

  寒秋表情些微怔愣,晃了三秒才答:「洗血樓主所書,絹帕是昨夜他留宿的聽鶴居的姑娘所有。」

  「青樓?」她嗤笑。

  「是。」

  ***

  當夜,莫汶踏著夜色入升歌城內的棺材鋪。

  這裡名為做死人生意,實際做讓人死的行當——有人出錢,便賣人命。

  莫府並不殷實,她只能出三千兩,去買晏清的命。

  棺材鋪的主人見到晏清這個名字神色未有絲毫波動:「姑娘貴姓?」

  「莫十,讓他知道,一個叫莫十的人,買他的命。」

  洗血樓殘虐無道,可適逢天災境內饑荒,全城節儉度日,依舊有人敢接這樣的生意。

  她要等的,只是那人上門。

  從前她行走江湖,對他解釋過「莫十」這個名字。

  莫字十劃,因此取名莫十。

  那個喊她小十的人。

  他也許忘了,但沒有關係,她負責讓他記起。

  ***

  天災持續。

  漠北形勢也再度吃緊,不日只怕大軍將會再度開拔。

  莫汶隻身踱步長街,見許多商鋪行善,路邊搭起一些粥棚。她越走越遠,行至一半之時,有人請她借一步說話,亮出的令牌,是洗血樓獨有的嗜血令。

  她跟隨對方避開長街人潮,一直深入細巷,進入一處院落。

  內里矗立數人,各安其事,卻無一人出聲。

  莫汶只見貼牆而立一個鐵架,上面捆著一個人,唇齒被布條勒緊,說不出一字來,掙扎也已無力,發不出什麼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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