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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想讓您難堪,可您這次的舉動,在觸及我的底線。」
顧時獻下顎緊繃,霍靈均更加慶幸自己留顧棲遲在下面。
如果這些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她面上再無動於衷,心底一定很疼。
她可以撐過去,可他並不捨得她經歷這些。
他已經拿不準顧時獻是否會在乎,可顧時獻再度去摸煙的手分明顫抖:「媽生前給你留過一封信。」
他看到顧時獻掃射過來的目光中些許期冀:「連夏至都不知道。媽也明白,如果那封信在夏至手裡,你這輩子一定便沒有活著看到它的機會。」
「讓我帶媽走,我就把它給你。」
「大概你已經不在乎那隻言片語,可這樣的話,你也不應該在意那捧骨灰。」
「於你那是一堆灰燼,於她,那是她世上唯一的母親。」
他站起身,聽到顧時獻說:「你說的對,我的確沒有後悔。我並不蠢,明知後悔無用,怎麼還會後悔。」
顧時獻笑得有些悽惶:「我後悔了,能改變什麼?」
霍靈均不希望延長這次會面,他並不可憐眼前這個男人:「想想她的名字,哪怕你在起那個名字的時候,曾經有一刻真心。」
顧——棲——遲。
顧時獻和遲歸年。
顧棲於遲。
「不要讓她以後聽別人喚起她的名字,便覺得是恥辱。」
顧時獻重新點燃一支煙,慢慢吐了一口煙霧。
他並不習慣被人數落,尤其是晚輩:「你今天即便能從我這裡帶走歸年的骨灰,老爺子也不會輕易鬆口。」
可霍靈均並不會就此卻步:「我等您想通,並非是懇求。」
他環視四周,頎長的身軀在顧時獻面前像一棵筆直的杉木:「如果我現在動手搶,你護不住。」
「樓下的保安上來至少需要三分鐘,他們在我這裡也並不占任何優勢。」
「我等你讓我帶媽走,或者我帶她走,結果並無不同。」
顧時獻將正猩紅的眼摁在眼前的石几上:「霍岐山是這樣教育你的?」
霍靈均微僵,而後笑了,卻不是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想起自己漏掉的一句話:「另外,我希望您能管住自己的女人。」
「別讓鄭小姐出現在夏至面前,不然,我並不介意打女人。」
「您若沒空,我來管教並非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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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靈均拿回遲歸年的骨灰盒下樓的時候,禁不住想起顧時獻在他臨出門前,問起他說的那封信時的表情。
他眼底閃爍,聲音儘是疲態:「那封信在哪裡?」
霍靈均不知道自己該繼續仁慈沉默,還是直言隨心。
他往外走得步子並無停頓,他迫切想要見到顧棲遲。
可顧時獻又問了一遍:「那封信呢?」
到了玄關的時候,霍靈均最終放棄掙扎開口:「沒有信,媽沒有任何話留給您。」
遲歸年十年念念不忘,換顧時獻數日耿耿於懷。
霍靈均覺得這句謊言,不算可恥。
何況遲歸年當日在他陪床時,在那張信箋上寫下的只有八個字:山高水長,再無來日。
她終是後悔了年輕時漂洋過海來到顧時獻身畔。
而顧時獻若知曉那句話,霍靈均並不確定,這個男人是會釋懷,還是耿耿於懷更久。
又或者他真得無情到——不會受到半分震動。
☆、第47章 愛
第四十七章:愛
霍靈均還沒走出園區門口,就透過鏤空的院牆見到倚在小區外圍的欄杆上的顧棲遲。
這兩年多的時間,他囑咐她的話,顧棲遲很少聽,他習以為常。
她的視線一直盯在他手中抱著的物件上,霍靈均嘆口氣快步走到她身前:「聽我的話,哪怕一次,有多難?」
他不是詰問,更像是無奈,但顧棲遲還是聞言就乖乖地跟他上車了。
現在換她抱住失而復得的遲歸年,依舊是霍靈均來做司機開車返程。
汽車乍一發動,顧棲遲的聲音便有些沉重地鑽進霍靈均的耳朵:「謝謝你。」
這三個字也許說出來顯得生分,可她想霍靈均會懂。
她是真得感謝他,在她已經不相信任何美好的事物以後,出現在她身旁,讓她敢重新去相信別人,去交付真心,讓她不再對世界那麼失望。
讓她也可以停下來,不必一直橫衝直撞,不必累了也依舊忍痛前行。
他給了她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雖然她更喜歡站在他身旁和他在一起,可知道有人是自己的退路,她會更有力量。
她感謝他,她想讓他知道,所以她在這一刻坦白地說出口。
顧棲遲很少這樣溫和慎重地說些什麼,霍靈均驚詫之餘,扯起唇輕輕一笑。
最近這幾日他多了個小動作,時不時地去握一握顧棲遲的手,此刻也不例外。
那些磨難,給了他一個更耀眼的顧棲遲,他心疼之餘也在感激。
「這是我的義務,霍太太。」他還是輕描淡寫。
顧棲遲這才顯露本性啐他:「只聽說過義務教育,義務勞動。」
她這樣反譏,終於將這段時間的陰霾稍稍掃去,現了她平日裡的活力。
霍靈均又嘆了口氣,突然將話題拐走:「霍太,以後兒子要是像你,你說該有多難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