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姜湖倒也配合:「小事兒罷了,儘管問。」

  聽了這句,時酒突然回身,凝眸看著姜湖,神色肅穆:「你要是沒搞明白的話,千萬別懶,記得張嘴問。」

  時酒突然鄭重其事,姜湖:「……」

  時酒記得適才姜湖說過的話,所以他把他想透漏給她的另一個信息吞了回去。

  姜湖說把她帶進坑兒里的人,她會希望從那人嘴裡聽到那人的坦誠,而不是從旁人嘴裡聽聞他的二三事。

  時酒記得,所以他沒替那人說。

  **

  時酒走了,室內靜如遠黛深山。

  時酒話裡有話,姜湖並非不敏感。

  可現在擺在她面前的更重要的事,是程佩讓瞿藺被動地見了家長。

  有春回這個先例在前……

  姜湖鎖眉,即刻準備出門。

  **

  時間倒轉回清晨。

  瞿藺打開姜湖湖舍門的那刻,看到了兩個順著鵝卵石小道徑直往湖舍走來的人。

  走在前面的是個高大的年輕男人,眉飛入鬢,鼻骨挺峻。

  兩道深邃的視線對上的那刻,時酒頓步,瞿藺亦是。

  意外,驚詫,惶惑……擔憂……

  種種情緒隨即在瞿藺腦海中迅疾翻滾,一一碾過他的神經線。

  重逢不及二十四小時,他未及對姜湖說明的事情,眼前竟有一位知情人。

  他未曾做過這樣的準備。

  瞿藺認知中的許多東西在這一刻被命運大刀闊斧劈碎,他有片刻的茫然,因那些他明知但迴避的種種。

  他怕他會晚上一步,讓姜湖先聽說了些什麼,而不是他對她說明了什麼。

  可他還沒來得及想更多,便被時酒身後那個年長的女人出聲打斷了思緒。

  程佩著了件鴨蛋青色的旗袍,精準地說出他的姓氏:「瞿先生。」

  這道聲音清冷。

  程佩人已過半百,但身段未被歲月侵襲,一如年輕時纖細婉約。

  柳葉細眉也並沒有讓她看上去溫和一些,瞿藺從程佩眸間看到的情緒是質疑,她身上也透出一股不容接近的意味。

  程佩凜冽臉色當前,瞿藺猜出她身份的那一刻,程佩也自行介紹:「我是姜湖的母親。」

  **

  半小時後,瞿藺和程佩置身於市內的插花坊內。

  來時的路上,全程程佩未曾開口說過什麼。

  此刻只他們倆人置身二樓,瞿藺視野之內,是一簇簇插在玻璃花瓶內的淡紫色歐月,花瓣簇擁著花蕊,未及全面綻開,結群含羞。

  樓後是這城市的幾條交錯的鐵道線,偶有火車壓軌的聲音透過紗窗傳過來,帶著一種凝重的歲月感。

  轟隆轟隆,哐哧哐哧……這聲音由遠及近,又由近漸遠。

  程佩問:「瞿先生認識姜湖多久。」

  這時間瞿藺算得清,確切到天數,但他直覺程佩需要的並不是他的答案。

  果然程佩隨即說:「據我所知,不久。」

  有些事需要爭取。

  瞿藺道:「並不準確,不算是短。」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

  瞿藺雙眸炯亮,不卑不亢。

  沒有程佩見過的一些青年人身上的精明世故,滿身平和。

  程佩審視他會兒。她在想……如果眼前這個年輕男人有一個長久的、明亮的未來,此刻他們坐下來,會是什麼模樣,又會說些什麼。

  但他沒有……那只能是假設。

  程佩很快換了個方式,也換了個話題。

  程佩說:「脫離旗籍的謝丘(複姓)家,出了許多瞿先生這樣的精英人物,遍及各行各業,我傾佩瞿先生先人的育人方法。只可惜……謝丘人早逝的多。」

  程佩查了他的背景,瞿藺未感意外。

  瞿藺母親謝丘拾,出自晚清名門謝丘氏。

  謝丘家在北伐戰爭結束後的動盪時期下南洋,直到建國後才回歸故土,不從商,活躍於文藝界和教育界。

  瞿藺生母謝丘拾,是位歷史學者,專注於奧斯維辛集中營的研究,觸及過大量血腥資料,已經身故,年不過四十。

  瞿藺回:「阿姨想說什麼?」

  程佩直入正題:「瞿先生在瞿夫人過世時,想必已經記事。瞿夫人走後,瞿先生的父親是否活得開心,你應該看的最為清楚。」

  瞿藺扣在桌面上的指一動。

  他是清楚。

  父親在母親過世後,同瞿藺說的最多的是當初他駐外,遇到探訪猶太歷史的母親的那段時日。說他們的點滴相處。

  談他們如何被彼此吸引,如何因吸引想要加深了解,如何因了解而萌生濃烈的愛。

  父親也教他遇人要放手一搏,去爭取,一輩子可能只能遇到一個契合的她。

  情深不壽。

  兩人很快於另一個世界重逢,一家人剩他自己。

  瞿藺已經聽明白程佩的意思。

  有朝一日,他先身死,而姜湖仍要繼續活下去,他留給她的會是痛苦。

  昨夜從姜湖那裡得來的溫熱都散了,瞿藺想說些什麼,但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一個男人,如果許諾給女人的未來里缺少最基本的久伴,不是一個對不起能還清的。

  程佩繼續:「不知道姜湖有沒有對你提過她去世了的父親。」

  瞿藺緘默。

  還沒有,他們有許多事都沒來得及做,很多話還沒來得及說,這相逢太短,爭朝夕也不夠。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