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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年的昏迷臥躺,姜行傷後的病中儀態,早已不是姜湖記憶里曾經拖著她爬牆的鮮衣怒馬的恣意少年,也不是後來英姿勃發的硬朗的男人。

  他變得蒼白,羸弱,甚至不堪一擊,不及冬末這打在窗棱上的風有生氣。

  **

  姜湖在廊道里站了很久,久到護士上前問詢,她才推開姜行的病房門。

  進了門,撲面而來一種春深般的暖意,和一種更為清晰的沁入鼻腔的藥水兒味。

  姜湖推開門後一扇雕花隔斷,才看到一株大型綠植後的,姜行那張比她上次見時更凹陷了些的臉。

  姜湖俯身,脫了高跟鞋。

  腳赤足踩在地面上,沒了聲音,就完全吵不到正在沉睡中的姜行。

  走近了,姜湖用眼描摹姜行的五官。

  他臉仍有些許浮腫,用之前姜行形容她的詞來說——丑。

  姜湖靠近床邊坐下,有些懷疑那雙閉了許久的眼睛,到底是否真的有睜開過。

  姜湖又在床畔坐了許久,等她的疲憊慢慢浮上來,她摁著額頭想要眯一會兒的時候,突然,有股力道拉住她搭在床沿上的手。

  姜湖下意識看了眼她的手,而後順著她的手去看那個拉她手的人。

  她視線斜垂過去,見姜行掀開眼皮,黑眸正一瞬不眨地望著她。

  見姜湖看過去,姜行動了下唇,吐了個字。

  時酒昨日說姜行還說不了話,此話不假。

  姜湖沒從姜行的嘴裡聽到聲音,他開了口,但沒有發出清晰的聲音。

  但這麼多年來,姜湖實在熟悉姜行的這個口型。

  姜行說的那個字是:丑。

  丑姑娘……這麼多年來,他用來形容他妹妹就沒別的詞兒,沒一個好詞兒,姜湖服。

  一別多年,他剛睜開眼,便給出這樣的開場白,姜湖亦覺得好笑。

  姜湖想踢病床一腳,狠狠地,又覺得不太合適。

  最後她只笑了聲,冷冷說:「是丑,你想我幫你照照鏡子?」

  姜行聞言也微翹唇。

  他扯住姜湖手的力道沒松,且輕握了她掌心一下。

  握完了,姜行將適才挪移開的視線又重新投到姜湖臉上。

  姜湖全身被他這沉寂太久的清亮眸光裹著,眼角突然狠狠濕了下,毫無徵兆,是不可抗力。

  當年投的這個胎,是欠他的。

  姜湖驟然站起身。

  姜行以為她要跑,可她沒走遠。

  姜湖站到姜行床頭,再度俯下/身。

  她細長的手指伸出,捏了姜行的臉一下。

  手感糙了不少,姜湖微擰眉。

  而後她垂下頭,將唇直直印在姜行眉心,這吻溫熱而柔軟。

  歡迎回來,我的哥哥。

  ***

  姜湖沒一直候在醫院裡,一方面是暫時不想碰上姜式武和程佩,另一方面是她已經有許久沒替姜行清理過房子,此刻記起,還是當是時把事兒辦了的好。

  姜行的公寓在城北,姜式武和程佩此前基本不會涉足他們的小空間,如今更不會去碰。

  門鎖里存了姜湖的指紋,從多年前便是。

  如今姜行醒了,姜湖進電梯前,記得踱到雲櫃前把近來的信件都取了出來。

  儲物箱一打開,裡面出現了幾封列得整齊的信。

  姜湖將信封拿過來,看到了上面複雜的郵戳。

  不同的信封上,印有不同的語言。

  一個個郵戳,是這些信跋山涉水、遠道而來的證明。

  如今這年頭,通訊發達,但信仍走得慢。

  最終沒走丟,能到目的地,靠得也得是人品和緣分。

  姜湖掃了眼信封邊角,從上面看到了幾個字母「hui」。

  這些信都是來自春回。

  有的來自約旦,有的來自巴林,有的來自巴勒斯塔……

  來自春回走過的許許多多個地方。

  其中一個信封已經被磨破,姜湖將信紙從裡面抽出來。

  她看了眼信紙上的抬頭和第一句話。

  抬頭是姜行的名字。

  第一句話是:「我很好。」

  姜湖又掃了眼最後一句:「望你好。」

  姜湖沒看其餘內容,那隻屬於姜行。

  姜湖也不需要拆其餘信封,她已經知道剩下的那些信里第一句和最後一句話都是什麼。

  想必全部一樣。

  都是報平安,和一個日日夜夜在重複進行的祈禱。

  春回已經不是當日柔弱的小姐姐,如今的醫生春回是個穿行在世界各地救死扶傷的強大生命體。

  可她飛得再遠,站得再高,牽著她的那根繩,還在姜行身上。

  孽緣。

  姜湖將信都收好,鄭重抱著。

  而後她想起她留在北松的那張字條。

  後面寫了她離開的緣由,前面是她在國內的手機號碼。

  她給自己留了一個機會,可又過了這幾十個小時,她的世界安安靜靜的,沒得來什麼隻言片語。

  **

  第33章 棲息地

  第三十三章:原來你也在這裡

  八點,瞿藺再度落地。

  落地之後,在去往山電的路上,他繼續試圖聯繫唐見善。

  這次痛快,拉線聲響了三秒,就有人接聽。

  老唐猜得准:「瞿。」

  一個字,猶豫、忐忑、開不了口、擔憂……一應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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