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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藺身下是硬紙殼,再上面是薄被。
他側躺,睡意醞釀了一刻鐘,聽到的呼吸聲很均勻,他決定吹蠟燭。
瞿藺身體剛動,卻聽到他以為睡了的姜湖問:「床為什么小?」
有句話能還給她了,瞿藺說:「人窮。」
姜湖:「……」
姜湖沒吱聲,兀自眨了下眼,覺得這倆字聽著耳熟。
她翻了下身,視線往下看。
瞿藺的身體似乎挪移過位置,姜湖視線投下去,此刻能看到他的全身。
當然不是全貌,只是沒被窄床板遮擋的露出來的那幾厘米。
瞿藺似乎不怕冷,他上衣外套自從脫給她便沒再上身。
此刻裡面的毛衣也脫了,包著他上半身的,是條背心。
姜湖看下去,看到了他肩膀後沒被背心包裹的一處褶皺。
是傷疤,像是燒傷。
姜湖瞳孔緊縮,看了又看。
那疤不新鮮,按時間推,可能是他在國內留的。
第17章 棲息地
第十七章:(二更)心跳
有燒傷。
是個電工。
姜湖微一琢磨,在腦海里將這兩個信息關聯了一遍,但沒得出什麼有價值的結論。
他像是一本翻不完的書。
當她以為他是女人的時候,讀後發現他是男人;當她翻了更多頁,以為他是硬漢的時候,讀完發現他滿身軟肋;當她以為守墓是他最後的標籤時,她又瞄到了一個新的提要——燒傷。
姜湖不清楚她到底對他有什麼感覺,但她很清楚一件事,她在好奇。
她對他好奇。
換句話說,他對她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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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湖問完那句話後,又翻了個身,之後就再也沒了動靜。
瞿藺等了五分鐘,她仍舊安安靜靜的。
瞿藺這才按原定計劃辦,將蠟燭吹熄。
昏黃的光沒了,窗外呼嘯的風卻正勁。
瞿藺枕著手臂躺著,眼仍舊睜著。
他已經有很久沒回這裡睡過,去約旦之後只回來過一次。
墓地沒長草,木製墓碑也都完好,沒丟也沒倒。
他回來,也沒什麼東西是需要他打理的。
只房間裡的物件落了層灰,他挨著擦了一遍。
原來這裡很熱鬧的時候,唐見善和傅硯笙那些人還會不時來溜達一圈,逗逗狗,也摸摸貓。
解放後這座城市裡的人少得可憐,原本離開的、遠走的回歸了一些,但整座城市還是像座死城,很少有人敢來,也很少會有人路過。
早些日子瞿藺回來時,睜眼閉眼都是這裡的人和動物全都活著時的場景。
「丫身為個男人,感性的像個姑娘,不像樣兒。」
唐見善經常這麼罵,瞿藺聽著一般不出聲反駁,因為他也覺得不怎麼像樣兒。
這是一向沒原則的老唐在他面前最為硬氣的時候。
更早前遠在國內時,在出事的3號核反應堆外圍,在目送最後那支「敢死隊」進入高危輻射區時,瞿藺從同事莫石南嘴裡也聽過類似的話。
瞿藺和莫石南都知道他們目送離開的那些人不可能完好地回來。
誰也沒說遺憾,臉上都沒有閃過傷感。
當時那是最無用的東西。
瞿藺沒外露過那些情緒。
但他隱忍著,自認心大的莫石南已經勸到這地步,全如「知心大姐」般。
就如同老唐,閒著了偶爾也會安慰他兩句。
瞿藺是為了一個新開始,一個新環境來的,沒想到最後又陷入一個新的泥潭之中。
這附近的幾棟建築物爆炸的時候,他親手埋得那些逝去的生命很多並非當場斃命。但在物資人力短缺,且整座城市被炮火瞬間封堵的當時,傷後能得到及時救治的機會渺茫,所以他們才都沒了生機。
這是讓瞿藺覺得最難以接受的地方。
明明有機會活下來,卻只能眼睜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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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各懷心思,都還沒睡著。
在這滿耳風聲中,突然有敲門聲響。
咚咚咚,先是門響,而後是嗙嗙嗙,窗戶也隨即被人敲響。
這扇門從戰後就再沒有人敲過,這片區域夜裡斷電,也很少有人會在夜間活動。
瞿藺隨即從床底爬起來,直起身。
他站直後看床上的姜湖,姜湖一樣警覺,已經坐起身。
瞿藺對著她搖頭,姜湖明白他的意思,是讓她不要輕舉妄動,不要出聲。
不會是搶劫,那樣沒必要敲門敲窗。
會是什麼?
瞿藺想到了在離開勒革的路上他們遭遇的那次蓄意撞車。
瞿藺無法確定來的是什麼,但他確定的是,他不能冒險。
瞿藺彎下身,未發一詞。
聽著那規律的敲擊聲,瞿藺的手探到床鋪上,徑直摸到姜湖臀後。
他一把撈起坐在床上的姜湖,快速把姜湖托到他背上。
他決定背著她。
被挪移了地方的姜湖差點兒驚呼出口,瞿藺的動作她全無防備。
形勢不明,但姜湖明白她該配合瞿藺的一切行動。
姜湖配合著將手臂勾在瞿藺頸上,瞿藺一隻手反背著托住姜湖的臀,姜湖的腿盤在他大腿上。
姜湖勾在瞿藺頸上的手,剛好能摸到瞿藺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