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姜湖在機場外站了很久,距離她到港已過四十分鐘,仍舊沒見接機的人現身。
她沒急。
任何事都有意外,這世界上存在n種耽擱掉時間的可能,對方無意間誤時的可能。
間或有人往她身前湊,她沒與之交談。
過路的行人來來往往,她間或目送。過往的車輛從眼前駛過,她間或旁觀離開的車尾。
女人裹在頭上的長巾,男人臉上的絡腮鬍,是姜湖對四周的陌生人最為廣泛的認知。
她始終站在風裡等。
四周過往的車輛車速均不快,在這一地慢速中,忽然有一團高密度塵土急速向她所在的方向衝過來。
準確地說不是土,衝過來的是一輛疾速行駛的車。
它來時的速度過快,以致捲起塵埃無數。
姜湖後退了幾步,離路邊遠了數米。
很快,那車急剎,停在她身前不遠處。
姜湖掃過去一眼,見那車的前擋風玻璃上,有數個邊緣尚算平齊的小洞。
身在駕駛位上的司機,頭上裹著紅色頭巾,臉上戴著口罩。
這頭巾和她此前見到的無數女人或旅行或日常佩戴的幾乎一樣,且是紅色。
司機是女人,姜湖默認。
女人開門下車,姜湖瞥了她身形一眼。
她過高,勻稱挺拔,四肢修長,肩膀寬厚。異於尋常女人,像是荷爾蒙滿溢的男人。但外國人中,倒也不乏身材高大健碩的女性。
未被頭巾和口罩覆蓋的那雙眼睛,修長深黑,即便在白日,仍舊亮著。
姜湖未曾多想,轉而再度去看那輛車。
這一仔細看,姜湖忍不住低咒一聲。
車前擋風玻璃上的那些洞,分明是彈孔。
這是一輛中過n槍的車。
恐怖分子?
花木蘭式人物?
她微眯眼,見對方未手持任何器械物品,她也不想生事,視線沒有再在此車和此人身上過多停留。
她將目光放遠,看著前方。
可戴著頭巾,只露出一雙修長雙眸的人下車後卻徑直朝她走來。
來人步伐鏗鏘有力,身板軍人般硬挺。
姜湖被沉穩的腳步聲重新吸引,視線完全擱置在對方的臉上。
人離她越來越近,姜湖緊蹙眉,適才的事不關己慢慢被打得粉碎。
那種在空氣中瀰漫開來的力量感,那種隨著對方胸膛貼近從她身體內湧出的被壓迫感,讓她不得不懷疑她此前的認知。
她未及多想,對方還未曾出聲,忽然機場的風驟強,盡數湧入這一方,吹翻她每一根細長的髮絲。
也吹開了那人正在摘的口罩,吹掉了那人裹在頭上的紅色頭巾。
姜湖伸手撥開遮擋她視線的凌亂髮絲,隔著翻飛的塵埃,她看到了一張五官奪目,讓她看後唇下意識微張的臉。
不是女人,是一張貨真價實的男人的臉。
第2章 妖精
第二章:妖精
皮相上等。
姜湖得出結論。
風沙繼續肆虐。
遠處的建築物色調偏淺,黃、白及咖色居多,四周的綠化物幾不可見。
人置於戶外,就像置身於一座荒涼古舊的黃沙城。
姜湖的左手搭扶在她置於身旁的行李箱上,手指慢慢收緊。
風過,男人的臉完整地暴露於她眼前,他貼近時帶來的那股壓迫感卻不曾消失。
是個東方面孔。
黃種人在此處少見,但同宗並不等同於友好。
信任無法輕易給出,姜湖沒有輕舉妄動。
男人被風吹掉的頭巾隨風繼續在水泥地上翻滾,滾動時路徑曲折。
滾到最後,頭巾停在姜湖腳邊,被她的雙腿攔了下來。
姜湖微垂眸審視一眼。
頭巾血一般的紅色與她的黑衣是兩個極端。
男人已經走到姜湖身前,距她僅半步之遙。
他停下了腳步。
投諸在姜湖身體上的陽光盡數被他堵在身後,他像一方堅實的屏障,擋住湧來的風也遮住耀人眼的光。
有路人目光瞥過來。
看姜湖,也看這個高大的男人。
姜湖沒再避,同樣視線筆直投向他,長眸幽暗。
男人回視姜湖一眼,和她相反,他眼波平靜。
忽然他彎下腰,姜湖和他之間的那半步距離,隨著他彎腰的這個動作被擠得分毫不剩。
姜湖垂首。他冷硬的發,既在她身前也在她眼底。
他的頭頂幾乎是貼著姜湖的腿從上而下,又從下而上。但又未曾真正貼上過,只是離得近。
男人撿拾起適才被風吹走的頭巾,攥在手裡。
直起身後,他開了口對姜湖說:「你好,瞿藺。」
聲線清朗,說的是中文,內容是他的名字。
姜湖沒做聲,只帶著研判繼續看他。
瞿藺也不再說話。
姜湖看,他便任她看。
姜湖心裡隱隱有了某種猜測,對這個直衝著她來的會講中文的男人的身份有了預感。
她這一審視耗時不短,始終未曾停下,且這目光在這審視的過程中漸漸變得玩味起來。
瞿藺對自己適才的裝扮有數,他趕在這目光變得更為意味深長前說:「姜小姐,我是來接你的人,不是你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