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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吁了一口氣,又專心聽二人交談。可那些人的聲音漸循漸遠,饒是他豎起耳朵,也再聽不到任何的隻言片語。

  顧懷豐愣了愣,仰面怔怔看著上方漂浮的氤氳水汽。他眼皮子漸漸沉重,不知不覺,支撐不住便闔上了。少頃,腦袋歪到一旁,他就這麼睡著了。

  顧懷豐睫毛上掛著些小水珠,偶爾一顫,就會簌簌掉下幾滴來。水汽繚繞之中,一個白衣人影慢慢現了形,身段婀娜,一雙媚眼入骨。她移到顧懷豐身旁,柔荑纖纖,攤開來,正好接住一滴晶瑩的水。可倏地,那水珠穿過她的掌心,還是掉進盆中,激起些細小浪花。

  那白衣人影也不氣惱,她仔細端詳著盆中那人,目光最後落在他的胸膛處,忽而,掩面一笑,媚意盡現。若是被其他男人瞧見了,只怕都把持不住,若是被顧懷豐知曉了,只怕會羞憤而死!

  這人正欲動作,恰好「咚——咚——咚」三聲響,不疾不徐,不輕不重。有人敲門?她一愣,眼波流轉,又看了昏睡的那人一眼,白色身形方緩緩消去……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睜開時,含著惺忪睡意,疲倦至極。水汽經久縈繞,顧懷豐隱隱有些頭痛混沌,他估摸自己是悶得太久,便伸手揉了揉額間,方覺得清醒一些。

  咚——咚——咚,又是三聲不急不緩的敲門聲。

  「誰?」他有些警惕地問道。沒有他的吩咐,王二不會擅自前來打擾,而如今夜已深,究竟誰人會突然前來造訪?

  他不得不疑,也不得不防。

  門外響起一陣渾厚爽朗的男人笑聲:「晚山兄,是我啊,岩南范晉陽。」這位范晉陽,乃是顧懷豐泰和九年的同科。自入夏以來,因潰堤一事,皇帝撤職查辦數十人,其中就有當時的安州知州。而後來新上任的知州,正是這位范大人。

  今日,顧懷豐在興縣驛館出示過公文。驛丞人精的很,見是欽差大人到了,就立刻派人快馬加鞭去安州報信。兩地離得並不遠,范晉陽又與顧懷豐有同科之誼,便親自過來了。

  顧懷豐亦笑:「子正兄,別來無恙。」

  作者有話要說:  顧大人好不容易重新出場,用他的表字單獨做個標題

  ☆、安州

  「子正兄,請。」 顧懷豐手執明燭,將門外那人迎進來。

  范晉陽身形高大魁梧,他以黑色小巾束髮,著一件普通的青布直身,這衣衫雖舊,但乾淨妥帖,與顧懷豐的華服相比,毫不遜色。他雙手作揖,又說了句叨擾之話,這才撩起衣擺,跨進屋內。

  燭火幽幽,正好攏在范晉陽臉上,映照出一張稜角分明的面龐。他生得濃眉大眼,相貌堂堂,只因這些日子的決堤之禍,被曬黑了許多,皴裂好幾道口子。

  借著手中的火光,顧懷豐自然也看到了舊友現在的模樣,不禁嘆道:「子正兄,多有辛苦。懷豐來晚了,實在慚愧。」

  回應他的仍是一陣爽朗大笑。范晉陽道:「為人臣者,這些都是應當應分的,談何辛勞?不瞞晚山兄,治災一事,我做的並不甚好,如今正是焦頭爛額之際。你我二人雖有同科之誼,但公事公辦,我有何不足之處,請儘管斥責。若日後有要用到的地方,亦儘管吩咐,我定當聽命,盡力而為。」

  范晉陽先自打一耙,姿態擺的如此低,顧懷豐倒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讓他將如今安州和下轄各縣的災情細細說明。

  那人長嘆一聲,連說幾個不妙。他跪下,往東邊京城方向拜了一拜,口中稱道:「臣實在有負皇恩。」做完這一切,他才將實情一一道來。

  顧懷豐自東向西,沿洛水一路過來,見到不少災民流離失所、舉家逃難,他心中雖早已有所準備,但真正聽到范晉陽所言時,心頭仍是止不住的震駭。

  安州境內洛水共決溢四處,轄內大多數村莊被淹,死傷百姓甚多,全家斃命者不在少數,闔州人丁只怕少了一半都不止!而那些好不容易逃出來的災民,無家可歸,飢不得食,寒不得衣,慘苦情況,不堪言狀。

  「真是……胡鬧!人命關天吶!」

  顧懷豐再也顧不得自持的大家公子風範,他拍著桌子破口罵了一句。臉色愈發凝重,他望著范晉陽,疑道:「朝廷撥下來的銀子呢?安州衙門就沒有存糧?那些個士紳袖手旁觀?至於商家麼,莫非想要囤積居奇?」

  句句問到要害之處。他亦知道,為何范晉陽要先自打一耙了,因為這事兒實在太過嚴重!

  范晉陽又是一聲長嘆,他道:「晚山兄,你我身在官場,難道還不清楚那些貓膩?皇上撥下來的救災款項,一層層盤剝,真正到這兒的,能剩多少,怎麼夠哇?還有,我初到安州,不過一月有餘。就算前頭那位被砍了,但底下早就盤根錯節,他們怎可能真心聽我的?不過是裝裝樣子,隨便應付糊弄我罷了!」

  末了,范晉陽不無感慨道:「晚山兄,我實在是有心無力,所以才一直盼著欽差大人到呢。有了皇命,看那些渾水摸魚之徒還怎麼敢造次!」

  顧懷豐怎會不明白其中利害關係。這一路來,他煩心苦惱的,就是以上種種境況。現在,一樁一樁,皆被他料中,還真是亂入麻,怎扯得清?

  他起身走到窗邊,往外看去。外面黑洞洞的,什麼都看不清,只能偶爾聽見淅瀝瀝的聲音,怕是又下起了綿綿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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