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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又嘆了一聲,提筆卻寫不出任何東西,只得擺駕,說去崇嘉殿瞧瞧。
端華這些日子還住在宮裡,雖然外頭的府邸已經建好,但他還沒搬出去,只說想在宮中多呆些日子。
文墨到時,端華難得偷閒在院裡的老槐下看書,自他六歲那年失蹤過一夜後,性子變了許多,也只愛和老槐親近。
他見到文墨來,忙請了安,扶著文墨坐下,道:「母后怎麼來了?若是想見孩兒,只需差人來說一聲就好。」
文墨握著他的手,牽他坐下,將他自己端詳一番,眼眶就泛起些熱意,當年那個抱著她說害怕的小孩,已經長成這般大的清俊模樣,歲月還真是無情啊。
文墨收起心思,笑道:「總覺得孩子大了,便和母后不親近了。你如今在前朝走動,已經不能時常見面,待以後出了宮,還得記著常回宮來看看。」
端華垂下頭,抿唇笑了笑,略有些不自在,他答道:「母后,我也不捨得你。」
文墨又問起他如今在前朝如何,可還做得習慣。
這一年,端華已在前朝各部歷練,事情辦得漂亮,可眾人對這位皇子的心情卻極為複雜。端華很是勤勉,又頗有才能,好些人私下對他讚不絕口,可鑑於皇長子母妃家是凌家,這就犯了皇帝的最大忌諱。所以,眾人也只得與他保持些距離,免得被扣上結黨營私的罪名。
端華一一答了,又寬慰道:「一切都好,母后且寬心些。」
文墨叮囑了幾句,最後才壓低聲,道:「端華,你才要好好地寬心些。那位新娘子,母后可是親眼見過,樣貌、人品、家室都是一等一的,配得上你,莫要擔心。」
端華支吾著喏喏應下來,臉卻紅得像熟透的桃子,配上他的一襲青衫,很有少年的澀意,像是春日裡的一陣清風。
文墨也不再逗他,起身回了宮,只留端華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發呆,心裡七上八下,只覺得前路茫茫,找不到方向。
該死的,他和母后說了謊,這種感覺難受極了!
且說京衛指揮使包庇、殺人的案子審了好些日子,可來來回回,沒什麼定論,到最後,就連大刑都用上了,可文筆還是沒有認罪。
采怡終究坐不住,進宮來找文墨,待說到她哥哥受刑後的頹廢模樣,不禁急得掉眼淚,而瑞凌也在太子跟前說了幾回,只盼他們能在皇帝面前說說話。
就算再沉得住氣,文墨聽到大哥受了刑,傷了身子,亦是氣得團團轉,可終究沒有辦法,她如果在這個時候護短,就更會被有心之人捉住把柄,說他們文家仗著皇后,有恃無恐。那就更糟了!
這股子氣悶到夜裡皇帝來時,已經沒什麼好臉色了。
長青見到文墨冷著張臉,對他愛答不理的,便自顧先說了幾樁趣事,待尷尬笑了兩聲,見她沒什麼反應,只好放下身段,蹲在她跟前,柔聲問道:「怎麼了,誰惹你生氣?」
他今日穿了身淺藍色常服,一蹲下來,衣擺就鋪到了白玉紋磚上,層層疊疊,像是一抹天際。自從文墨讓他偶爾換些顏色穿後,他倒是每天都換,一個月里都不帶重樣的。
文墨心中本就是委屈異常,此時聽長青這樣一句軟語,更覺難受,忍不住埋怨道:「皇上,就算你覺著我哥哥有罪,那也不能任由他人屈打成招啊?大理寺他們都不幹活,不會查明真相麼?」
長青就知道她為了這事,他坐回文墨身旁,伸手攬住她的削肩,嘆道:「朕也在發愁這事呢。你只道那些人是針對你們文家呢?」
文墨心下一凜,忙看向長青,一個不安的念頭浮現在腦海里,她蹙眉疑道:「難道——是要針對皇上?」
長青終於露出一絲笑意,篤定應道:「如果朕沒猜錯,他們就是要針對朕。」
「為何?」文墨脫口而出,她惶惶不安,只盼這事沒有那麼艱難。
長青見她如此,又捉住她的指尖,摩挲在手中,安慰道:「別擔心,朕看得明白,他們是擔心外戚勢力太大,所以故意要敲打下朕。只是,若去掉你哥哥手中的兵權,朕交給旁人,也不安心。所以放心吧,朕已經安排下去,不是幾日,他定會無恙。」
正如長青所言,他已經私下宣孝瑜進宮,吩咐下去,無非是做些偽證麼,他不是沒辦過這種事。
當年龐闕通敵賣國多大的案子,他也是讓武易安這麼辦了,所以這次,長青自然還能保得文筆全身而退。
文墨心中稍微松去一口氣,可轉念一想,又問:「皇上口中的他們,是指誰?」
長青這回卻搖頭了,他道:「這個,朕也猜不准。」他嗓音低沉,又透著些隱隱失落,還有作為皇帝的無奈。
他看著文墨,心中愛意無限,眼前這人不再年輕,可是,他卻仍是眷戀著她,而此時,他卻忽然覺得自己快要護不住她了。
「此次跳出來的陳有為和賀萌枝,品行剛直不阿,是朕信得過的人。」長青搖頭,續道:「他們不會為了一己私慾,就如此針對你們文家,還窮追猛打……」
他頓在此處,那「私慾」二字咬得極重,文墨自然知道長青的意思,此時微微窘迫,又示意他繼續。
「所以,依朕猜,有可能是全部的朝臣,因為朕對你們家的恩示,他們於暗地裡達成了一致,那便是要除去文家,卸掉朕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