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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墨只得提前告退,復又去了崇嘉殿。
離崇嘉殿還有些距離時,就聽見裡頭傳來的哭嚎聲,待進了殿,裡頭是雞飛狗跳,長青也已來了,他和一幫太醫尷尬地立在一旁,沒有應對之策。
端華見著文墨來,撲上前喚了好幾聲「娘」,他死死抱住她的腿,不肯再撒手。
一連幾日,皆是如此,太醫們都說殿下是受到了驚嚇,著了魘怔,文墨只能親自守在崇嘉殿裡,衣不解帶地照顧著,卻總不見好。
這日,太皇太后派了個老嬤嬤來,說是要替殿下收驚。
梢室四角都點了佛香,那位嬤嬤嘴裡振振有詞,文墨身處其間,只覺得頭暈又胸悶,她便獨自一人走了出去。
日子已是初夏,吹在身上的風很熱,還帶著些黏黏糊糊。明晃晃的日頭,曬得人更加的暈,文墨往蒼翠的老槐樹下避了避。
金烏透過樹梢還有葉子縫隙灑落下來,斑駁地打在文墨臉上,在這些碎金的襯托下,她面色略微有些發白。
這老嬤嬤還真有些本事,端華眼見著就好了起來,他也不再哭鬧,也不再纏人,只是整個人都沉默許多,常常坐在院子裡怔怔發呆,而睡覺時亦要多點一盞燈,長青便賞賜下好幾顆南海夜明珠。
文墨對那夜的事一直存著疑,見他好了,才又問起來。端華回憶時,還是瑟瑟發抖,止不住地害怕之意,文墨便不再問了。
直到端華徹底放下之後,他才告訴文墨,那日他貪玩溜進一處空殿,待玩累了便悶頭睡上一覺,可醒時那道宮門就下了鑰,他出不來,只得乾熬了一晚上……
文墨見他這樣悶悶不樂,很是不放心,便一直陪著他,兩人能一言不發地坐上一整日。寧英也常常過來,可無論怎麼逗他,怎麼鬧他,那個孩子只是抿嘴微笑。
有一瞬間的恍惚,文墨覺得,他笑起來的模樣,其實和長青很像,不愧是親生父子倆。
再稍微休養了些時日,端華便主動要求著去上學了,說是落下許多天的功課,害怕夫子要罰。
文墨心下略感安慰,她心弦一松,自己就病倒了。而她這一病,趙垂丹居然又診出個喜脈來。只是她一年到頭的脈象亂得很,所以也毫不放在心上。
長青卻不放心,又速宣陳少維進宮來診斷。
夏日的太陽極毒,陳少維匆匆忙忙進宮,臉上密密都是汗,他整了整儀容,方上前替皇后請脈。
長青坐在一旁,心中甚是著急,當年文墨有了身孕,他卻不在她身旁,如今,若是再遇喜,那他恨不得就將一切都捧至她面前來。
文墨躺在床榻上,青紗帳隨風輕輕翻飛,而她此刻的心也似這紗幔一樣,忽上忽下的,飄個不定。
其實,文墨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該盼著腹中有孩子,她的心就那麼大,人若是多了,必然就應接不暇,也只會徒生事端罷了。
卻不知是否會如她的願?
第 90 章
景祐十一年夏,皇后遇喜,當今天子歡欣之下,就賞給文府好些東西,包括一座緊挨皇城的府邸,占了整條的通義街,很是奢華與氣派。
禮部尚書萬程告老還鄉,文遠如就從禮部右侍郎變成正二品的尚書一職,還加封了個爵位——慶睿伯。
遠在平丘任金州大營副將的文筆,被調回祁州,任京衛指揮使,就連文家尚無功名在身的文硯,也被賞賜了個翰林院編修的閒職。
一時間,京城文府榮寵無限,整日裡門庭若市,許多人都指望著能巴結上這道關係。
文墨聽過皇帝這樣的安排時,心中不大樂意,尤其是文硯,那個職位雖閒,但也是旁人寒窗苦讀十幾載考來的,現如今他這個樣子,只怕是要遭人眼紅和嫉恨。
其實,這一切於他們文家,並沒有多大好處,樹大招風,名高引謗罷了,她自小讀過些史書,自然知道有許多的外戚是不得善終的。
長青見到她這幅苦大仇深、鬱鬱寡歡的模樣,不免抑鬱,道:「不知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怎麼到皇后這兒,就光剩嫌棄朕了呢?」
他這也說得是實話,以麗婉儀為例,就在他耳旁吹了許多的風,無非是替她舅舅討個好差事。
嚴宏一直帶得是西南的兵,可皇帝給了他個江南督軍一職,這讓嚴宏很是難受,因為沒人聽他的,頻出岔子,頗為難堪。
文墨聽了長青這句抱怨,不禁嗤笑:「那皇上還不緊趕著給別人家做好事去,何苦要在臣妾這兒找不痛快?」
長青也不跟她置氣,只是咧嘴,笑得開懷:「你有了身孕,小性子也該收斂些,省得這孩子一出世,就知道和朕鬥嘴。」
文墨被逗樂了,揶揄道:「寧英自小還不是和你親?」她一偏頭,躲過長青戳來的手指,又睨了他一眼,道:「不是麼?」
長青少不得唉聲嘆氣:「此話真心偏頗,她現在不是只纏著你麼?」
自從文墨又懷了身子,而端華整日裡只顧著上課,寧英來咸安宮請安的次數就多了起來,整日裡圍著她的肚子轉,又聽又摸,樂此不疲,母女倆的關係,因此緩和許多。
長青這句話音剛落,二人相視一眼,齊齊笑了,為個小孩子吃味,還真是有些意思,也不知天下間的父母是否都如他們這樣。
宮裡的日子波瀾不驚,時而有些爭風吃醋之事,只要沒鬧得多出格,文墨往往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們折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