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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負手上前,傲然之色不改,伸手遙遙一指,正是那滿身血污之人:「三弟,殺個婦孺有何意思,朕和她換。」聲音朗朗,似能穿雲裂石一般。

  說罷,長青又語帶蠱惑道:「你我兄弟二人,何不來場比試?你若勝了朕,那這大好天下便都是你的了。」

  像是聽到最好笑的話,無憂哈哈大笑:「二哥,你的如意算盤暫且收收,怎會如你所願?我真想知道,像你這般很絕的心腸,這世間還有什麼東西,能傷到你?」

  他這話剛說完,城下的長青臉色就變了變。

  無憂看著身旁之人,喚了句「墨妹妹」,一如最初他們在金州相識的日子:「沒了葉眉,沒了丹蓉,你便與我黃泉路上做個伴,兩人一道走,就沒那麼害怕。」

  文墨偏過頭來,只覺眼眸中寒光頓閃,就聽「錚」地一聲長嘯,不知從哪兒來的一支羽箭直直插入無憂後背,隨之一道迸發的,還有皇帝下得攻城令。

  戰鼓擂響,號角吹起,緊閉的城門被衝車撞出一聲聲巨響,廝殺聲、滾石聲、哀嚎聲,不絕於耳。

  正值此生死存亡關頭,城牆上的守衛已是自顧不暇,哪兒還管得了文墨與無憂之間的糾纏?

  無憂身子往前踉蹌兩步,一口血順著嘴角蜿蜒而下,他眼睛瞪得渾圓,不可思議地看著文墨,死死攥住她的衣袖。

  兩人拉扯之間,第二支羽箭蓄勢又至,又准又狠,無憂再往前趔趄一步,身子抵在城牆邊,粗粗喘著氣。那道殷紅的血更多了,他伸手抹了抹,淡然一笑,是個倜儻出塵之意。

  毫無預兆地,文墨哭了,她頭一回見著人死在跟前,還是曾經相交之人,她想仰天長嘯,卻哭嚎無聲,她心中怨恨遍及,卻不知究竟該怨恨什麼,又該對誰哭訴,心中徒生悲戚。

  文墨握住無憂已經冰涼的手,扶他側倚著牆壁坐下:「三殿下,歇歇吧,我陪你這最後一程。」也如最初的相遇,她喚他三殿下。

  無憂慘然一笑,他反手握住文墨,力道更緊,另一手撐在後頭,似是害怕,又似咬牙忍著痛意,渾身顫抖不已:「墨妹妹,你就是心好也心軟,以後莫要這麼傻了……」

  說罷,無憂藏在身後的那隻手果斷拔下羽箭,往文墨腹中瘋狂扎了過去:「墨妹妹,別怪我,留你下來,葉眉她的孩子怎麼辦?你死了,二哥內疚之下不再立後,就不會有嫡長子,那孩子才會有機會……」

  文墨渾身驟然一痛,仿佛這身子痛得已不是自己的一般,她不得不蜷縮起身子,而第三支羽箭緊跟著就扎進無憂胸前,他再也支撐不在,倒在文墨身旁。

  無憂眨了眨眼睛,然後永遠地合上了。

  那一日,留給文墨的最後一個印象,就是無憂臨死前的笑容,心酸,欣慰,還有些許鬼魅。

  無憂,你若真愛她,怎捨得她的孩子再步你後塵?昏昏沉沉間,文墨這樣想著,也闔上眼瞼,任絞痛蔓延到失去最後的知覺。

  ……

  季堂在一旁角樓中射完那三支箭,已面色慘然,他親眼看到發生了什麼,此刻只覺得渾身虛脫,而那最可怕的後果,他不敢想。

  他丟下弦弓,從角樓之中利落地翻了出去,一路殺了過去。

  季堂身後跟著幾個玄衣束髮之人,此刻皆肅色,一併提劍相擋。這幾人,正是武易安留京的暗衛,他們在叛亂最初,已按照皇帝旨意,與安國公接上頭,謀定而後動。

  季堂到文墨身旁時,她身下已是一灘艷紅之色,那滿頭烏髮、一襲紅袍染血盡濕,是個最最慘烈之狀。

  他跪下身子,顫抖著抬手將文墨小心起來,不敢多做停留,便直直往城下沖了過去,那幾人護在他身旁,只殺攔路之人。

  也許是顛簸,文墨迷離間睜開了雙眸,揪住那人衣襟,喚道:「長青,我疼。」

  季堂「嗯」了一聲,低頭看她腹中那枚箭,整個箭頭已盡相沒入,那有多痛,他在戰場上早有過體會,他不敢再想,只得出言寬慰:「你撐著會,一會就到了。」

  文墨又暈死過去,再也沒有應,只剩那隻手死死攥著他的衣襟,似是最後一點希冀。

  季堂忽然就想流淚,這種永遠失去的痛,他不想再嘗第二次,哪怕她人在宮裡,可活著,也總有個盼頭,知道她很好,若是死了……

  臨夏,別死……

  那幾名暗衛跟著一道闖了下去,其中兩人去開城門,另外幾人護著季堂往城內走,此刻,他們只想找個醫館,可這樣的光景下,哪兒再去找什麼醫士?

  季堂停住步子,又緊著往反方向跑去,軍營中的軍醫,自然會治這些,何苦還在城中浪費時間?

  城門大開,湧進來許多人,一時混戰一片。

  長青最先進城後,就要往城牆上去,眼見著龐闕抱了個人迎面殺過來,他懷中那人一身泥濘紅衣,青絲無力垂盪,而最明顯的,就是隆起的腹部所中的那支羽箭,再仔細一看,那人的衣角、發梢,全在滴血,沿途就是條血路。

  長青腳下頓住,他先前在城下,看不清無憂中了第二箭後的情形,現在,他只覺不妙,遂快步往龐闕走去。

  他心裡祈禱著,千萬別是,千萬別是,待見到那張熟悉不過的臉皺成一團,而那雙漂亮的眸子緊緊閉闔時,他才真得猶如遭了一記悶棍,怯怯問道:「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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