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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過一條長長的甬道,再拐了個彎,就能見到外頭耀眼的金烏,文墨許久沒見著光,此刻眸子倏地一緊,她忙抬手遮擋。

  待適應後,文墨方仔細端詳自己渾身。

  她還是穿著那日的朝服,因為是大紅色,所以點點鮮血凝結之後,只不過是將那片洇得更深了些。那頂貴重的鳳冠也不知去向,她頭髮肆意散落著,披在身後,夾了些亂草。

  文墨攏袖,正了正衣襟,又撥攏烏髮,剔除那些雜草,讓自己看得更為體面一些。她不知,自己到底會面對怎樣的一個情景。

  那人將她押了出來,又往前走了一段,文墨這才曉得,自己竟一直被關於和親王府內,而此時,下人皆著縞素,神色慌亂,逃的逃,走的走,一副破敗之象。

  王府外停著輛普通的車輿,文墨被推上前時,就見有人掀簾而下,正是一身縞素的無憂,他看見文墨,淺淺一笑:「臨夏,帶你去個地方。」那笑容仿若從前一樣,風流恣意不變,還坐了個請的手勢。

  文墨並未問要去哪兒,只跟著他一併上了車。

  家家門戶緊閉,街頭人影蕭索,是個滿目瘡痍、淒涼之狀,文墨忽然笑了,打破了車輿之內的沉默:「王爺,可是皇上回來了?」

  「猜對了。」無憂長長一嘆,也不知是後悔還是無憾。

  「那你現在是,要帶我去見他?」文墨直直看著他,「然後脅迫他,放你條生路?」

  「前半句對了,後半句麼,」他搖頭輕笑:「臨夏,你不怕死,其實我也不怕,我只恨沒早殺了你,這樣,你腹中的孩兒,就不會再對葉眉的孩子有威脅了。」

  他到了這個時候,還是在為葉眉考慮,文墨忽然生出些感懷來:「那你為何還不動手?」她疑惑不解。

  無憂笑而不答,文墨也扭過頭,倏爾就想明白了,她笑了笑:「王爺,你是傷不到他的心的。」這句話的深意二人心知肚明,也不等無憂回答,文墨又疑道:「可是丹蓉去了?」

  無憂只低低「嗯」了一聲,未再說其他,文墨心中一痛,那個送她白蘭的女子,終究香消玉殞,永遠地留在了這個亂世。

  車輿到祁州城南的明德門就停了下來,兩人下車,城門緊閉,城牆上只有三三兩兩的散漫禁衛,很是蕭索。

  二人一併上了城牆,然後,文墨就見到了久違之人。

  那人跨在一匹瘦馬之上,手裡牽著韁繩,仰著頭,亦怔怔貪望著她。

  四目相接之時,文墨也不知作何感想,她是一身狼狽,滿身血污,就像是從阿鼻地獄中攀出的惡鬼;而他,也似乎沒好多少,眼窩深陷,形容消瘦,渾身邋遢,蓬頭垢面,完全沒了當皇帝的威嚴。

  長青,你趕來,可是為了我?

  文墨無聲笑了,底下那人,也笑了,幸好,還趕得及。

  第 75 章

  連下了十幾天的大雪,祁州城裡,到處都是白茫茫之色,像個死寂之地。

  明德門外,卻黑壓壓一片,正是三萬的先鋒兵,經過連日鏖戰,其中面帶倦容者不少,但他們此刻皆著耀眼鎧甲,看著就是整齊劃一,有氣吞山河之勢。

  這三萬兵馬由楊玄方做統帥,只待皇帝一聲令下,就攻下京城,一舉剿滅叛軍。

  而最前頭那匹老瘦枯馬,喑啞嘶鳴,低低噴著氣,已是疲憊不堪,與後頭精神奕奕的對比,很是尷尬。

  馬上之人,正是連日趕路的長青,他眉梢上挑,眸子清寒,薄唇抿成一條線,帶著帝王最尊貴和不可侵犯的威嚴,是個極為肅穆之樣,怒意掩都掩不住;而眼皮底下青烏泛濫,臉頰消瘦得以至於顴骨都高了些,唇上皴裂起了幾道口子,疲憊盡現。

  這七日,他歸心似箭,不曾合一次雙眼,未敢多做一回停歇,深怕會被濃重的倦意吞沒和打垮,然後,他就會再也沒有力氣趕回來。

  最累的時候,長青盯著夜幕中那道明月,就宛如看見了文墨那雙靈動的眸子,那是將她帶入他心房的一彎小船,是他永不該撒手的溫暖。

  曾幾何時,迷糊混沌之際,長青已快忘卻,究竟是為何愛文墨。

  大婚之後,兩人總是吵鬧不迭,置氣的日子永遠多過歡樂,到了後來,就連和平共處都是不易,想好好地說上句話,更是難上加難。

  長青亦覺得痛苦,他掏出過真心,卻得不到回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雙方漸行漸遠,然後互相算計。

  她在後宮,佯裝傾慕,仰他鼻息;他在前朝,佯裝無心,以她為子。

  可直到聽聞她沒了,不知所蹤,長青才驚覺,原來,不是文墨需要他,而是他需要文墨!

  她於他而言,是這冰冷深宮最溫暖的一簇光芒,是這繁華世間最踏實的一個依靠,文墨能讓他覺得,他不僅是個高高在上無聲無息的帝王,他還是紅塵俗世煙火氣中普通的一人。

  所以,這次,他無論如何,都要回來。

  長青盯著那道緊闔的暗紅城門,正欲下最後一道破城令,就聽身後有人小聲地喧譁,伴著驚訝,他緩緩抬眸,就看到那兩人出現在了城頭。

  鋒利刀身閃著清冽冰冷的光芒,此刻架在文墨脖頸之處,是個最老套亦是最有效的威脅之法。

  長青生生咽下攻城的號令,他一人下馬,寒風卷著些殘雪往他身上撲來,將玄色的衣擺吹得瑟瑟作響,而束髮的黑色緞帶颯颯飄在風中,發出些嗡嗡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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