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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青復又匆忙往西邊走去,眼前旒珠亂動,擾了視線,亦亂了心房。在他認知之中,為皇權做得所有一切都是值當的,可這一回,他不知自己走得這一步棋,究竟是對,還是錯……

  文墨她不是茗玉,不是葉眉,不是旁人,是他行過合卺之禮的髮妻!

  西暖閣在書房後頭,經過書房時,長青抬頭看了看匾額,原先他寫得「戲文軒」三字竟亦被摘了下來,換成「養心」二字,落筆是不羈的狂放草書,看得出是文墨的字跡,兩字如同惡獸撲來,面目猙獰,讓人的心跟著一顫。

  長青不做停留,繼續往裡,就見到與東邊一模一樣的厚厚朱紅帳幔,此刻靜靜放了下來,形成宮中最常見的一道紅牆,外頭守著文墨貼身的幾位婢女,早已低低拜下,他掀開帳幔逕自走了進去。

  荷香緊攥著手立在榻邊,趙垂丹跪在蒲團之上,緩緩抽出一根細長銀針,而放下的青紗帳,隨風輕擺,一截白皙的手腕,時隱時現。

  見皇帝來了,趙垂丹起身正欲請安,長青心下惶然,免了他的虛禮,只問他皇后如何。

  豆大的汗珠從趙垂丹額頭滴落,他伸手抹了抹,才回道:「皇后娘娘無礙,只是思慮太多,鬱結過盛,微臣暫時將鬱氣疏導出來,往後時日,還需請娘娘務必多多放寬心些。」

  這幾句診治的無心之言,句句都打到長青臉上,他面上如火燒一般燙,邊聽邊瞟榻上之人,紗帳底下隱隱約約露出個人形,只能瞧個大概。

  他提步上前,撩開紗帳,只見眼前之人雙眼緊閉,血色全無,唇色慘白,如霜打的茄子一樣,整個人蔫得沒有一線生機。

  長青坐到床幃邊,捉住她露在外頭的手,冰涼一片,他心下湧起些不詳之意,忙喚了幾聲「墨兒」,見她沒有丁點回應,復又搖著她肩膀喊了兩聲「臨夏」,可她仍是反應全無!

  長青慌張之下,只好抱她起來擁入在懷,輕輕拍了拍文墨的臉,見她雙眸閉合,沒了知覺,渾身冰涼,髮絲無力垂盪,就像個……

  他心下大驚,不敢再想,大聲怒斥道:「趙垂丹!」若是文墨有事,他只怕會要了這些人的命!

  趙垂丹被皇帝一吼,嚇得趕緊跪下來,解釋道:「皇后娘娘昨兒個折騰一夜,到方才才好了一些,如今只怕是昏睡過去了。」

  「什麼叫折騰了一夜?」長青不悅,目光掃過荷香,聲音不怒自威,「究竟何事?皇后病得如此重,為何不來報?」

  荷香亦跪了下來:「昨日小姐從外頭回來後,就一人待在東暖閣內,約莫到了黃昏時分,便吩咐奴婢們將所有東西都搬來了西暖閣,然後打發所有人出去,將自己悶在房中。」

  說到這兒,荷香偷偷抬眼打量了下皇帝臉色,見他面色不虞,又道:「夜裡奴婢不放心,偷偷過來瞧了瞧,就見小姐暈了。」她指了指對面那張竹榻,「原本想著要來稟報皇上,結果小姐恰好醒過來,問明皇上的在處,便不讓奴婢們擾了皇上和淑妃娘娘清夢,只著人去請宮直太醫來。」

  「所以,折騰到現在?」長青擁著文墨,低頭凝視,止不住的心疼,又自責不已,她昨夜到底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聽到他在別人床榻,又吩咐出那些話來了!

  文墨性子固執又倔強,他吃過不少苦頭,亦是再了解不過,病到這般地步還不願來知會一聲,她這回是存了心要和他劃清界限了!

  長青將她輕輕放平,伸手撥了撥粘在她臉頰上的幾根髮絲,又掖好被角,不知靜靜看了多久,才起身往外走去。

  聽聞皇后病重,太皇太后和淑、寧二妃皆趕至咸安宮,因皇帝下旨不得擾皇后養病,眾人只得在次室等著消息。

  太皇太后邊撥弄著佛珠,口中邊振振有詞,不時念著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之類的話,寧妃安靜地坐在太皇太后身邊,一雙眼睛只盯著地上,淑妃神色恍惚,怔怔看著那道厚重的紅色帳幔。

  長青略略跟皇祖母交代了幾句,只說皇后舊疾犯了,不大好,他再看眼前面色各異的諸人,更覺心煩意亂,便讓她們都先回吧。

  待他人走後,太皇太后才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輕輕嘆息:「皇帝,多好的東西,都得講個節制,都得說個由頭。」

  長青諾諾應下,將他們送走,方回去換了身常服。

  文墨昏睡至掌燈時分,腦中才有了些微意識,她只覺得胸膛之中緩不過氣,郁在懷中,極其難受,正如昨夜哭到最後,剩最後一口氣吊著,她喘不上又咽不下,就像是溺入水裡,憋著,悶著,最後就窒息死了。

  她蜷著身子,方覺得好了些,又止不住咳出幾聲,就聽紗帳外有人腳步踢踏,一個人影挑起帳簾,關切問道:「墨兒,可是要喝水?」

  她昏昏沉沉,天暈地旋之間隱約辨出是個男人的聲音,這深宮之中的男人還能有誰?她眉頭一蹙,心中鬱結之氣重又浮了上來,旋即闔上了眼瞼。

  長青先前窩在竹榻上看奏摺,聽到她咳嗽的動靜,就趕忙汲著鞋過來,這會子見她不理自己,他趕緊坐下,好言道:「墨兒,可有哪兒難受,要不要再宣人來給你瞧瞧?」說罷,似乎才想到這回事,他忙宣太醫,就見帳幔外有人應下,閃了進來,正是被留在咸安宮一整日的趙垂丹。

  趙垂丹請完脈,再看了看青紗帳之中的人影,心中略有些踟躕,只好輕咳一聲,道:「皇后已無大礙,只脈象不平,仍需靜養。」皇后早上昏厥前只交代出靜養二字,他這樣說,總是不會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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