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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母一聽這話,氣不可遏,渾身哆嗦,也不顧兒子剛回來,手中拐杖直接掄了過去,罵道:「混帳!你若再這樣渾噩,如何對得起死去的父兄?我死了,又有何面目去見你父親?」

  這番重話,說得在場諸人皆淚眼婆娑,老夫人站起來,也不理他,徑直出了花廳。

  季堂見母親如此,背上雖疼,但心上更痛,他心裡頭無盡的苦楚,又能跟誰說呢?

  龐悅過去要扶他起來,季堂擺擺手:「讓我跪會吧,不然四哥心裡不痛快。」

  「要跪就去祠堂跪,讓龐家列祖列宗,還有你父兄看看!」外頭傳來聲怒吼,季堂一滯,端正地朝正前方空位高堂,拜了拜,復撩起衣擺,起身去了祠堂。

  龐家祠堂里,為祭奠先祖,總有兩盞白燭長明。

  季堂跪在蒲團之上,看著最前面那幾個新添的靈位,黑色的檀木,金色的字樣,宛如是父兄正注視著自己,他的一顆心,恍恍惚惚,飄飄蕩蕩,不知到底該如何才好。

  季堂不忍再看,只好重重磕下身去,跪至了午時才起。

  且說文府後院裡,今年新移了幾株竹子和桃樹,長勢極好,翠意盎然。

  午後一派靜謐,下人們都被打發去休息,院中只剩墨、芷二人,各據了一個竹下涼榻,背對著慵懶相臥,想著屬於各自的心事。

  一陣風襲來,竹葉沙沙作響,似是有人低聲吟唱。

  「姐姐,你可聽說了先生之事?」文芷絞著帕子,糾結了半響,終忍不住問了出來。

  文墨半睜開眸子,好奇道:「怎麼了?」她聽著身後窸窸窣窣,就知道妹妹要過來說什麼悄悄話,便往一旁挪了挪,騰出半邊來。

  此時院中極靜,文芷探頭探腦地看了看,才壓低聲道:「好姐姐,你還不知道麼?」

  文墨被引得極度好奇,她回過身,見芷兒小臉皺著,疑道:「先生到底怎麼了?」

  自那日從宮中回府之後,文墨便再沒出過門,不僅推了所有請帖,對他人更是避而不見,除了送蘭花來府的丹蓉。

  何謂多說多錯,多做多錯,她現在明白得是清清楚楚,所以,這些日子外頭發生何事,她一概不知。

  文芷撇撇嘴,淚珠兒潸潸而下:「姐姐,先生要成親了。」說罷,她是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文墨看著妹妹這幅模樣,才發覺她的眼睛紅腫,似早有哭過的模樣,她心下一疼,卻不知從何安慰起,這個消息對她而言,同樣的不可思議,只好問道:「芷兒,可知先生要娶哪家的姑娘?」

  文芷頓了頓,哽咽著應道:「妙陽公主。」

  妙陽?文墨不敢相信:「怎麼可能呢?公主前些日子,還托我去……」話到此,她便戛然而止,是了,自己一堆煩心之事,就將妙陽所託給忘了!

  記憶里,無憂曾調侃要將牧秋先生招至京中,給妹妹做駙馬,如今倒好,真是成真了一般。

  文墨想到此,更覺得人生如戲,也許什麼都是註定了的,她輕輕拍著妹妹的背,寬慰道:「他們皇家一句話,我們還能如何呢?就算再喜歡,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亦只能當成一個夢,慢慢忘了吧。」

  文芷抬起淚顏,見姐姐眸子無神,她忽然明白了,訝然道:「姐姐,你心裡可是還想著那冷麵煞星?」

  這諢號許久未曾聽過,現在猛地響起,文墨心被狠狠揪起,當下顫了幾顫,淺淺一笑,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文芷臉上還掛著淚痕,眨眨眼,一片瞭然:「在金州時,他托人上門提親,那時我以為姐姐和我一樣討厭他,可姐姐自己不知道,我卻看得極真,你的臉可紅了,而且以後無論何時,姐姐再與我提起他,就帶著一分羞意。」

  文墨聽了,似想起了那段日子,她一嘆之下,不知該說什麼好,文芷人小鬼大,感慨道:「我們姐妹倆,可真命苦!」

  這句話倒將文墨逗樂了,她輕輕刮著妹妹的臉,嘆道:「芷兒,你還小,以後定然能遇上心儀的郎君,和美一生。」

  「那姐姐呢?」文芷反問道。

  「我?」

  文墨亦喃喃自問,這個問題,這些日子,她想了許久,依舊沒有答案,所有的事情,推著她往前,她試著掙扎,卻得到了更大的報復,最後終究會走去哪兒,她根本不知。

  未來,於她,似乎只剩那日無盡的紅牆綠瓦,還有那人的那句話,其他的,她什麼都抓不住。

  正當文墨發呆之際,文芷推了推她,悄聲道:「姐姐,我聽聞這回西姜使臣來京,是龐將軍親自護送的呢。」

  文墨只覺得意外,他回來了?

  可是,回來了,見面了,又能做什麼,說什麼呢?皇帝眼線那麼多,自己去見那人,必然更會害了他,惹皇帝嫌隙。

  想到此,文墨長嘆一聲,闔上雙眸,靜心聽耳畔風聲密密,她雙手合十,暗暗祈禱,大慈大悲的菩薩,就讓這和風,將自己的思念帶到他的身邊,他必然能收到的。

  第 47 章

  卯時整,崇嘉殿外剛露出極弱的魚肚白,長青便睜開了雙眸,眼前昏暗一片,只有帳外的燭火閃動不熄,透過重重帷帳,攏成個光暈。

  那點微簇的光,很淡,映到他漆黑的眼中,流光暗逸,很快就不見了,他怔怔看著,眼睛簌簌眨了眨,方覺得神智清醒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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