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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稍有顛簸,岑睿磕了兩次腦袋才將食盒從座下抽出。丟了一包給外頭的來喜,又捧出一小盒景致的點心,獻寶似的遞到傅諍面前:“我特意命人做給傅兄的。”

  傅諍看著那張笑得過分燦爛的臉,又看了眼點心,岑睿脫口道:“我沒下毒。”

  “……”此地無銀三百兩,傅諍默了一下,還是取了旁邊的一雙小箸,夾起一塊,置於口中的同時,他就明白了。細細咀嚼,咽了下去,傅諍淡淡道:“賢弟……有心了。”這賢弟說出口還是有些怪異。

  岑睿托腮笑眯眯道:“當我得知傅兄嗜甜,我可吃了好大一驚呢。”

  明擺著就是來嘲笑傅諍一個八尺男兒,居然和女子一樣喜歡吃甜食。

  傅諍不慌不忙道:“當我得知有人居然連太廟的貢品也敢偷吃時,也是吃了好大一驚。”

  岑睿臉上的笑僵了……

  他,他是怎麼知道的!

  傅諍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四個字——“秋後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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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睿原以為傅諍帶她去哪個大臣家裡聊聊政事、培養下君臣情感,哪知外頭密集喧鬧的人聲愈漸零丁,青草土地的氣息混在河風裡湧入車內。岑睿捲起左側竹簾,道路兩旁皆是一片灰濛濛的土地。

  殘冬剛過,翻過的田地里沒有任何作物,死氣沉沉的。去年冬天只降了薄薄幾場絮雪,水分不足,地里的泥土都乾涸得近乎發白,幾簇急冒頭的棘草沒精打采地挨在埂道旁。田間行走著寥寥幾個人影,多是捉鳥嬉玩的孩童。偶見個紮起褲腳的黝黑老漢彎腰在地里摸索,握起一把泥土嗅了一嗅,嘆了口氣,又灑了回去。

  再往遠處,聚著老老少少一堆人,人頭攢動。隔得太遠,岑睿瞧不見他們到底在做些什麼,待要將腦袋探出一些,馬車卻停住了。

  傅諍先行下了車馬,語意凝沉:“到了。”

  騎馬的幾人慾下馬跟隨被傅諍制止了,命他們留在原地等候,僅帶了來喜與岑睿往人群處走去。

  那是處寬敞的場地,後面挨了個城隍廟。中央堆了個半高的柴堆,仍有幾個年輕人抱著柴禾往上架,身後的農莊裡有震天的鑼鼓聲傳來。若是魏長煙之流的公子哥或許不知,但岑睿環顧左右後,便明了,這應是春耕之前的燎祭儀式。

  依恭國的習俗,每年開春時節,必要祭祀皇天厚土,以祈禱今年收成豐盛。

  岑睿和傅諍在旁看了一會,又瞧出了與她曾看過的燎祭儀式略有些不同,嘴上不覺間就說了出來。

  旁邊有個捧著香的婦女憨厚地笑笑:“一看你們兩位公子是貴戶出身,想是不知去年江淮大旱,連帶著我們這邊也受了牽連,地里收成減了三成。打春到現在還是沒多少雨水,大夥一合計,就借著燎祭儀式,再求個雨。”

  “是啊,今年要再像去年那樣,真連歲賦都交不上了。”另一人插嘴道。

  議論間,燎祭開始了,岑睿望著熊熊濃煙:“你們一年賦稅多少?”

  婦女比了個五,又比了個十。岑睿沒看懂,那農婦方道:“咱們這是官田,納的少。年成好時一年十石,差些便是五石。像南方魚米之鄉,一年少也得十五石。”

  岑睿又問:“你們一年收成幾何?”

  “好時二十石,差麼……”她臉上憂慮之色難掩:“也就去年那樣了。”

  岑睿沒再問下去,默然立在一旁,看儀式到了尾聲,也取了三支香,朝天拜了一拜,插入方鼎之中。

  燎祭結束之後,一群人簇擁著往田中燒荒開耕。

  岑睿注視他們而去,傅諍低聲道:“這還在天子腳下,京中官吏受著約束未敢大肆苛削。在陛下看不見的地方,一戶普通五口之家,光是歲賦就得傾盡全家之力。”

  “傅卿的意思是要朕下令削減賦稅?”岑睿回問。

  說話間,兩人的稱謂不知不覺又變了回來。

  傅諍輕搖了下頭,眺目遠望:“削賦非一朝一夕之事,以陛下現在的能力尚不能做到。我帶陛下來,只想讓陛下知道。縱然陛下是被迫登上帝位,但現在這些百姓、土地,乃至整個恭國河山都是陛下您的。您坐皇位一日,他們的生計命運便一日掌握在您手中。”

  頓了下,道:“陛下來自民間,想必比微臣更清楚國政清明與民生之間的關係。臣只希望陛下在宮內,也能記著皇城外這些百姓。”

  傅諍極少說出這樣語重心長的一段話來,一番話畢,良久,岑睿道:“朕知道了。”

  岑睿與傅諍相處,每每犯錯最後皆是一句“朕知道了”敷衍了事。但這一回傅諍聽出她話中真意,他想要的結果已經取得大半,那麼留在此地就沒了必要。

  “走吧……”一側身,傅諍神色一變:“來喜。”

  有些武功的底子的來喜也察覺出了不對勁,嗓音極低:“對方人數不少,大人與陛下快行去往馬車處。小人能擋一會是一會。”

  沉浸在思緒中的岑睿為他二人的對話一愣,神經反射道:“有刺客?!”

  傅諍望了眼田地里的眾人,要是貿然動作,來人一定會滅口。心中一番計量,道:“陛下莫慌,狀作無意往回走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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