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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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諄點頭:「蘭花姐,我會的。」蘭花這才從他聲音里聽出細微的顫抖,不由輕輕一嘆:「諄哥兒,等出去了,會遇到更多的事。」張諄抬頭,眼神清亮:「蘭花姐,我知道,你放心,我已經不再是孩子了。」

  不再是孩子了,不再需要自己的庇護了,蘭花想笑,可眼裡竟有淚湧出,別過頭不讓張諄看到自己眼裡的淚:「我進去歇著了,你也歇著吧。」

  張諄應了,看著蘭花走到裡屋,這才長出一聲,看著床鋪卻沒有躺上去,躺上去就會想起方才的事,真是讓人一陣陣噁心。張諄有些想吐,但又急忙捂住了嘴,絕不能讓蘭花姐再為自己擔心了。

  次日張諄擔水進廚房的時候,總能看到有不懷好意的眼神,有幾個灶上還望張諄褲襠里瞧去,瞧一眼就在那擠眉弄眼的笑。張諄明白她們是為什麼,並沒理會,只是把水倒在缸里。

  張諄剛要把提著空桶出去,有個灶上就忍不住過來,瞧著張諄嘖嘖兩聲:「我瞧著這人長的高高大大,又這樣聰明俊秀,想著早該被用過了,哪曉得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我說……」

  不等她話說完,張諄已經繞過她走出去,步子很穩,就像沒聽到她說話一樣,那灶上還想追出去,秀兒已經冷冷地道:「張嬸子昨兒讓你料理的熊掌,你料理好沒有?別到時候又有幾根熊毛在上頭,戳了客人的嘴,你到時又要去罰跪。」

  這灶上嘴一撇:「我說你呢綠丫兩個怎麼這麼好,感情那張諄是個天閹,你們沒什麼指望,這才……」秀兒的脾氣可是那樣火爆的,聽了這話就把菜刀往砧板上一剁,又想說回去,綠丫已經開口:「等會兒張嬸子可是要把這熊掌下鍋的。」

  灶上聽了這話,想著張嬸子更不好對付,只得背轉身自去料理熊掌。綠丫走到秀兒旁邊把刀給拔|出來,遞給秀兒:「都是糊塗人,別和她們一般見識。」秀兒接過刀,順手在旁邊的磨刀石上磨了兩下,繼續切起肉來:「你要沒我護著,會被她們欺負死的。」綠丫淺淺一笑:「所以,我們不能分開。」

  秀兒嗯了一聲,可心底在嘆氣,怎麼會不分開呢?眼瞅著綠丫和自己的年歲都越來越大,總有一日會被人相看,然後各自分開。秀兒想著眼裡就有些濕,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又不能哭出來,只是拼命地切著肉,就像把那些壞人都切成細絲一樣。

  榛子走到綠丫旁邊,小聲問綠丫:「綠丫姐,是不是諄哥哥再過幾日就要出去了。」綠丫點頭,榛子瞧瞧廚房裡的人才悄悄地道:「我這些日子想起我還有個舅舅,聽我娘說,他很早就出來做生意,也不曉得現在在哪裡,我就想著,要是能求諄哥哥,讓他把我舅舅的名字籍貫都記得,到時尋到了,讓我舅舅來贖我。」

  綠丫心裡不由一酸,拍一下榛子的肩,什麼都沒說只是點頭,榛子抬頭笑一笑,雖然希望渺茫,可總有個念想也好。張嬸子已經走進來,榛子瞧見,急忙走開去做別的事。張嬸子往廚房裡掃了一眼,也沒說什麼,只讓眾人依舊忙碌。

  日子過的很快,轉眼蘭花和張諄要離去的時候就到了,此時已是秋風初起時候,原本綠丫和秀兒說好了要送送蘭花的,可以大早屈三娘子就說桂花開了,想喝桂花釀,打發她們早早就去摘桂花。

  等摘好桂花回來,已過了午,蘭花和張諄的屋子已經空無一人。綠丫瞧著這空屋子,忍不住滴淚下來,秀兒氣喘吁吁地往桂花里吐吐沫:「呸,她還配喝什麼桂花釀,我定要做出酸的給她喝。」

  綠丫忙把沾了吐沫的桂花撿出來:「罷了,真要做出酸的,挨打的也是你。」秀兒滿不在乎:「我才不怕呢,打就打吧,在這家裡,挨打不是一個常事?」

  綠丫摟下秀兒的肩以示安慰,看著空屋子秀兒輕聲道:「綠丫,以後這裡,就只剩你我了。」綠丫沒有說話,任由風吹進來,捲起她們的裙子,一種愁緒在心頭蔓延,越來越濃。

  「我說,真以為你是千金萬金的小姐了,這摘了桂花也不說把桂花曬曬,好等著做桂花釀,這會兒倒跑到別人屋子裡在這長吁短嘆。你真以為相公娘這些日子待你好,你就開起染坊來了。」這種愁緒被老王的絮絮叨叨打斷,秀兒轉頭,瞧也不瞧她:「少來這套,你又是哪個門上的,你叫她來打我啊。」

  老王氣的臉上漲紅,但又不敢真的去打秀兒,只得把她們手上的桂花搶了過來:「呸,不識抬舉的東西,等吳娘子肚子裡的小爺一生下來,你啊,就去越香樓吧。」

  秀兒啐了她的背影一口:「要去也是你去。」綠丫拉一下秀兒的袖子,擔心地問:「秀兒,我總聽她們這樣說,會不會?」

  秀兒搖頭:「我就算一頭碰死,也不會去越香樓。綠丫,你放心,她這會兒還要裝下賢惠,不過是嚇唬我罷了。等以後,我再大些,她也沒法擺布我了。」秀兒這樣說,綠丫又怎能放心,畢竟那對夫妻的毫無廉恥,已經沒有底線。

  秀兒看著綠丫,知道她還在為自己擔心,拍拍她的胳膊:「也不知道這會兒,蘭花姐和諄哥哥現在在哪裡?」綠丫的思緒被勾起,自己也想知道,可是不知道他們在何方。

  張諄和蘭花出了屈家,瞧著外面的天色,張諄覺得心情也格外好些。蘭花背著包袱,見張諄面上笑容就說:「我已經和他們說好了,先去小店住兩晚,替他們洗洗被子衣服抵房錢,然後去尋房子。諄哥兒,我們這銀子不多,可要省著些花。」

  張諄這兩年是沒有工錢的,蘭花雖然有工錢,可屈三娘子給的不多,蘭花背地裡又和屈三爺撒嬌撒痴,討了些衣料首飾,這回出門時又屈三爺又送了十兩銀子,現在算下來身上里外加起來,也就十五兩銀子,就是他們今後安身立命的本錢。

  張諄聽到蘭花這話,不免心裡又有一些慚愧:「蘭花姐,若不是我拖累你,你也不會這樣。」蘭花笑了:「少說傻話,什麼我拖累你,當日爺把我從屈家帶走,待我那麼好,我現在這樣對你,補不回萬一。」說著話,兩人已經來到小旅店,既已說好,掌柜的也就流水開了一間屋子,讓他們把東西都放進去。

  蘭花去洗被子,張諄胡亂吃了點東西,就上街上去打聽想再做些什麼,如果能把當日叔父的那兩個相知尋到,求的一二助力也好,若不能,就去尋副貨郎挑子,挑了擔子在這街上賣東西。

  張諄去尋了一番,並沒叔父那兩個相知的消息,心裡早有打算,也沒多少失望,等回到小店,掌柜的見了張諄就道:「你回來的正好,我店後有一家要租房子,也不貴,一個月五錢銀子,還帶了幾樣粗傢伙,只是房子舊些小些。你也曾經過富貴的,不曉得願不願意住?」

  這時候還講什麼經過富貴的話?張諄立即去後邊瞧了房子,雖然舊些小些,可好歹也是兩間屋帶個院子,只是吃水不大方便,要到旁邊人家去挑,這也不算什麼難事,張諄和蘭花立即就定下這屋子。

  付了租錢押錢,收拾收拾也就搬到這屋,一安頓下來,張諄也就去尋副貨郎擔子,每日挑著走街串巷,忙著生理。蘭花就去收些髒衣服回來洗,日子過的平靜。

  「哎,綠丫,你快來瞧,這是誰寫的。」秀兒滿面歡喜地來尋綠丫,綠丫心裡奇怪,一接過那張紙不由啊了一聲,這筆跡很熟悉,就是張諄的。秀兒得意洋洋地說:「虧得我今兒正好到門口,要不那幾個人還不肯往裡面送呢。他們啊,活該在這家裡一起爛掉。」

  綠丫任由秀兒在那說著,已經打開信看起來,雖然只寥寥幾行,可是綠丫的臉上已經露出笑容:「諄哥哥說,他和蘭花姐已經安頓下來,現在在做貨郎生意,還說了他住的地址,讓我們有機會去尋他。」

  說完綠丫就嘆氣,怎麼可能出門呢,秀兒雖然已經知道張諄他們安頓下來,可還是喜歡聽綠丫這樣說,聽到綠丫的嘆氣就拍拍她的肩:「沒事了,等到以後,我們會有機會的。」

  綠丫嗯了一聲,榛子悄悄走過來:「秀兒姐,諄哥哥捎信回來了,也不曉得他有沒有找到我舅舅。」這個舅舅,只怕是虛無縹緲的,秀兒和綠丫對看了一眼,把這話咽下請下去,只是拍拍榛子的肩,榛子又何嘗不曉得,可是有希望,總好過沒有希望。

  轉眼就是年下,吳娘子懷胎已經八個來月,屈三爺早早就去請穩婆來診,穩婆說,十有八|九是個男胎,這讓屈三爺十分歡喜,把吳娘子當做一顆寶珠樣相待,這樣相待未免又惹了屈三娘子的不快,只是此時屈三爺急兒子要緊,屈三娘子要退後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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