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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有感應,他回過頭來。

  只一眼,就讓鍾意如墜冰窟。

  不是他,不是顧清淮。

  全然陌生的眉眼,全然陌生的聲音,甚至是完全不同的語言,問她:「小姐,您有什麼事嗎?」

  委屈酸澀上涌變成眼睛裡的淚。

  鍾意搖頭,手足無措站在原地,語無倫次語不成調:「抱歉我認錯人了,對不起對不起……」

  她轉過身往回走,終於忍不住。

  從看到顧清淮說不準哭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沒有哭過,忍眼淚忍到眼睛酸疼,一次都沒有哭。

  可是在離開他家鄉的前一刻,她突然就不想離開,想要永永遠遠留在這裡等他回來。

  一個星期不回來,就一個月,一個月不回來就一年、三年……

  賭最後是他先回來,還是她先忘記他。

  想念一個人真的太疼了,她已經快要熬不住。

  手背擦過眼睛,眼皮有針扎一樣密密麻麻的刺痛。

  倒計時沙漏沙沙作響,鍾意希望時間慢一點過。

  就好像飛機飛機晚一秒起飛,就多一分見到他的可能。

  飛機艙門將在二十分鐘後關閉。

  沙漏終於到了最後一刻,提示她,你應該離開。

  每一片雲,每一座山,每一棵花草樹木。

  如果你們看見他,可不可以告訴他,讓他快一點回到我身邊。

  我真的很想他。

  高大英俊一身黑衣的年輕男人站起身。

  他面色蒼白,是大病初癒又或者正在生病,身上尚且有清苦藥味。

  遠遠看見一個小姑娘,那個瞬間有什麼順著神經末梢逆行而上,心臟為之輕顫。

  鍾意站在登機口,人群嘈雜,她像十年前一樣,最後回頭。

  只一眼,就那一眼,眼淚瞬間掉出來。

  她的眼睛發紅,想哭卻又不敢哭,生怕一旦眼淚模糊視線,顧清淮就要像之前無數次從她夢裡消失。

  她只能用牙齒狠狠咬住下嘴唇,咬出齒痕,嘴唇忍不住地顫抖。

  「看我幹嘛,」顧清淮眼眸清潤,目光很軟,「要微信?」

  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說話,他說的就是這句。

  冷冷淡淡拒人千里,讓人連美色都不敢覬覦。

  鍾意淚濕於睫,努力笑著,滿是淚光:「又想給我掃反詐APP的二維碼?」

  顧清淮伸手給她擦眼淚,用的是左手:「我那天是想給你聯繫方式的。」

  她的眼淚終於無法抑制越擦越多,鼻音濃重地說:「就知道騙人!」

  「當時在想,」顧清淮笑著看她,「怎麼有這麼可愛的女孩子,我想認識她。」

  十年前,喜歡的女孩子走向廊橋,飛機飛過萬米高空,自此畫上句點。

  那句「你好,我是顧清淮,警校大一新生」,永永遠遠變成未能宣之於口的秘密。

  十年後,他俯身給她擦掉眼淚,眼眸清澈笑意溫潤,清冷的聲線溫柔說什麼都像是承諾。

  「清遠市公安局禁毒支隊顧清淮,跟你報到。」

  第46章

  飛機起飛,升上萬米高空。

  依稀能辨別,那是家後面的那座山,那是流過村口的那條河。

  不為人知的大山深處有母親的墓碑,今年沒有等來她不孝的兒子。

  那片魂牽夢繞的山水映在顧清淮瞳孔,變成濃重不一的綠。

  他看著窗外,下頜線冷硬不近人情,日光落在他皮膚顯出陶瓷一樣的白。

  睫毛黑而濃密弧度微小、鴉羽一般,在他垂眼時覆下來,徹底遮住眼底所有情緒。

  他的身體狀況不允許他走山路,不允許他去看一眼媽媽。

  顧清淮的目光慢慢、慢慢落在自己右手,握槍留下的薄繭清晰。

  曾有算命的爺爺給他看手相,說他一生苦難,一生坎坷。

  那年他警校在讀意氣風發,聽了一笑置之,不忘多給擺攤的爺爺錢。

  想起什麼,鍾意從口袋翻出一張拍立得,放到他手心。

  顧清淮垂眸,他失去所有力氣的右手掌心,是一張照片。

  照片裡,是家鄉隨處可見的野花,明黃淺綠奶白,星星點點包紮成束,放在母親墓碑前。

  落款日期是今天,這一年的清明節。

  他轉過頭看身側的小姑娘。

  鍾意還是短髮,微微捲曲,嬰兒肥未消,雙眼皮很窄,瞳仁烏黑髮亮。

  最後一次見面,在他懷裡哭成小朋友。

  卻在他杳無音訊時,自己一個人走十幾公里山路,去看他的媽媽。

  顧清淮不說話,鍾意小心翼翼問:「是想媽媽了嗎?」

  語氣輕得像在和幼兒園小孩打交道。

  顧清淮垂著腦袋,輕輕「嗯」了一聲,瞳孔清透潤澤,濕漉漉的。

  他的鼻尖泛紅,嘴唇抿緊,和平日裡生人勿進的警察形象對比強烈。

  拋開那副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軀殼,就只是個離開家的、想念母親的少年。

  那種無法言說的脆弱感,輕易看得人心裡難過。

  鍾意柔聲說:「以後我會陪你一起的。」

  顧清淮唇角輕彎,鬼門關走了一遭,說話語氣極輕近乎唇語:「說話算話。」

  鍾意重重點頭:「說話算話。」

  還以為他會拒絕,鍾意小孩似的:「你不信的話,我們就拉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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