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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你還記得借出過這筆錢嗎?」

  容定坤有老花眼,眯著眼睛拉開一段距離,看了半晌,困惑的面色一點點僵住,未合攏的嘴細細地顫抖起來,兩眼驚恐。

  仿佛那不是一張紙條,而是一隻惡鬼,正從縫隙里從地獄中爬出來,渾身流淌著劇毒的膿液,亮出血腥的獠牙,一步步朝他走來。

  「這東西你從哪裡弄來的?」容定坤的嗓音悽厲得幾乎有些變聲。

  容嘉上眉頭緊緊擰成一團,抖了抖紙條,沉聲道:「您只管回答我。這筆帳是你當年放的嗎?」

  「這是誰弄的?」容定坤答非所問,激動咆哮,「是誰?」

  容嘉上不答,收了紙條,鎮定地問:「還有一個事要問您,您當初為什麼執意要購買聞春里?」

  容定坤好似觸電一般渾身猛地哆嗦,「聞春里……果真……聞春里出了什麼事?」

  「確實出了點事。」容嘉上說,「爹,整個聞春里都翻修了,為什麼獨獨留了一棟老樓沒有動?」

  「那老樓怎麼了?」容定坤驚恐緊張地瞪著兒子,「你叫趙華安來見我!快!」

  「這半夜的,有什麼事,我來處理就好,何必勞煩趙叔?」容嘉上不動聲色,手指嘩嘩翻弄著紙條,「這秦水根不是爹早先的名字嗎?他怎麼不僅欠了我們家錢,還欠了人命?一千塊放在二十多年前,可是一筆巨款了。爹也真是大方。」

  「這紙條到底怎麼來的?」容定坤先按捺不住,拍著床板喝問。

  「你擔心什麼?」容嘉上問,「那樓里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嗎?」

  容定坤急得雙目發紅,啞聲低吼道:「不准讓任何人進那棟樓,知道嗎?不准動那樓的一片瓦!那樓可是我們容家的命脈!樓動土之日,就是容家衰敗開始之時。」

  容嘉上眉毛驚訝地挑起,嘴角意味深長的譏笑,道:「那恐怕已經遲了。」

  容定坤驚駭地看著兒子:「你說什麼遲了?」

  容嘉上平靜地說:「昨夜有人闖了那個老樓,敲開了牆,在裡面發現了一具屍首。屍首上,還有這張紙條。明天這個時候,大概全上海的報紙都會刊登我們容家出售的『吉宅』里有死屍的新聞。爹,你說那老樓是我們容家的命脈。我年紀輕讀書少,實是不知道命脈里應該埋著死人的。」

  容定坤渾身如通電一般顫慄起來,胳膊支撐不住身軀,跌回了被褥里。

  「不……」他臉色蒼白如死人一般,冷汗霎時遍布了整張臉,滿眼都是絕望,「怎麼會?我明明……」

  「紙條我已經截下來了。但是死屍的消息卻是瞞不住。這事明天必然會見報。」容嘉上俯視著父親,「爹,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比如,秦水根到底是誰?欠的人命又是怎麼一回事?」

  容定坤死死咬著牙,臉頰抽搐著,別開了視線。

  「我不知道。」

  他知道!

  父子之間是有感應的。容嘉上不僅知道父親知道一切真相,他甚至也能推測出一個大概的謎底。而這個謎底太過駭人,讓容嘉上都一時不敢面對。

  他知道容家是繁榮是建立在皚皚白骨之上。如今這白骨再也埋不住,要逐一出土,曝光在陽光之下了。

  「爹。」容嘉上冷漠譏嘲,「如果我們家還有什麼不方便見人的秘密,還請您老人家提前告訴我。不要等著外面都傳得滿城風雨了,我還蒙在鼓裡。到時候就算我想給您收拾爛攤子,怕都無處可下手了。」

  容定坤拿被子緊緊裹著身子,縮在床腳,背過身不去理兒子。

  容嘉上怨忿地望了他一眼,踏著沉重的腳步而去。

  次日清晨,天色還是渾濁的灰藍,一捆捆用粗重的黑體印著《聞春里驚現藏屍,吉宅搖身變凶宅》的報紙,字燈火通明的報社印廠里運了出來,分發到各個報童手中,再由報童運送到了滿城每個角落。

  容太太自好夢中被異樣的嘈雜聲吵醒,起床撩起窗簾望出去,就見遠遠的鐵門外,擁擠著一群手持照相機的記者。她驚訝地出門問管事。管事一臉尷尬地把報紙奉了上來。容太太看了報紙,氣不打一處來。

  「趕緊把前後門都關牢了,這幾天除了採買的人,其他的一律不准進出!」

  管事忙道:「大少爺昨夜已經吩咐下去了。」

  「大少爺呢?」容太太問。

  管事道:「大少爺凌晨出門處理這事,就沒回來,應該是歇在公司里了。」

  容太太皺著眉仔細看著新聞上的字句,若有所思地打發走了管事,走進書房關了門,撥了個電話給趙華安。

  趙華安其實也一夜沒合眼,正坐在高背沙發里,拿著報紙出神。他面容粗獷,高眉深目,人到中年後,沉著臉不說話的時候尤其顯得十分陰鷙。家人看他心情不好,全都退避三舍,不敢招惹。

  直到聽到電話里容太太軟綿綿的聲音時,趙華安的神色才柔和了下來,耐心地說:「淑君,你不要擔心。你要是覺得記者煩,就帶著孩子們去城外別墅住一陣。反正已經年底了,過年前,這事肯定能平息的。」

  「我倒不怕記者。」容太太說,「我是看報紙上含沙射影,說這老房子特意沒有翻新,就是為了藏屍,說我們容家早就知道這裡有屍了。」

  「報紙為了譁眾取寵,什麼話都亂說。」趙華安說,「這是對手用來中傷我們容家的手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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