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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爹我這輩子真是拿夠了槍。想不到生個兒子,本可以安安生生地做少爺,讀書做文章,卻偏偏還想去拿槍。」

  容嘉上神色凝重,如窗外鉛灰色的陰霾天空:「爹,等我退役了,也可以回來繼承家業。反正您如今春秋正盛,可以給我幾年時間,讓我去拼搏一回。」

  容定坤看著兒子朝氣蓬勃的面孔,清澈明淨的雙眼,只覺得自己被長子襯托得愈發蒼老而疲憊。

  「你好像特別聽那個馮世真的話。」他忽然說,「是她一直鼓勵你丟下家業去從軍的?」

  容嘉上立刻道:「沒有的事。爹,我老早就有這打算了。」

  「你都訂婚了,還是儘早和她撇清關係吧。」容定坤放下酒杯,坐回辦公桌後,深邃的目光夾雜著不可言狀的深意投向了不知情的兒子,「楊秀成手裡有一份關於她的詳盡的資料。反正你這陣子要接手他的工作,就先從這份資料看起吧。」

  容嘉上霎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去看看吧。看完了記得去火車站接你三舅一家。」容定坤擺手,將兒子趕出了辦公室。

  楊秀成披著一身寒氣,獨自一人上了開往杭州的火車。

  他姓楊不姓容,容家將來還是容嘉上的。他若是想在容家繼續做下去,總經理已是他所能做到的最高的職務了。在余知惠的事發生以前,那也是他夢寐以求的職位。

  而現在,他卻再也找不到當初的那種迫切,本該有的興奮就像孤零零炸開在空中的一團煙花,稀稀疏疏地散落,消逝,僅有的片刻的衝動轉眼就被風颳得一乾二淨。

  他家貧,靠親戚資助才讀完書,又靠容定坤的提拔才走到今天。他不愁女人,所以他才會放棄余知惠。可余知惠這是報復他嗎?

  包廂的門拉開,有人走了進來。

  「這裡有人了。」楊秀成心煩意亂,頭也不抬。

  「就是有人才來呀。」

  楊秀成猛地抬起頭,就見杜蘭馨裹著貂裘大衣,捲髮紅唇,嫣然一笑,坐在了他對面。她隨手掏了五塊錢丟給掌車的。掌車的嘿嘿一笑,體貼地關上了包廂的門。

  「你怎麼在這兒?」楊秀成驚訝地問。

  「去杭州參加我一個同學的婚禮。」杜蘭馨掏出了煙,用眼神詢問。

  楊秀成哂笑,擦了火柴幫她點著:「怎麼找到我的?」

  「正巧看到你一個人失魂落魄地上車呢。」杜蘭馨吐了一口煙,冷笑道,「沒出息,不就是被戴了綠帽子麼?瞧你這蠢樣。余知惠是什麼貨色,你心裡是真不清楚?」

  楊秀成一肚子惱火,冷聲道:「我的事,不用你來管!」

  「我才懶得管呢。」杜蘭馨叼著煙,脫去了大衣,露出了穿著緊身旗袍的婀娜有致的身軀。她斜靠在座椅里,挑眉道:「你也是個人才,放在別處少說也能自己做個商行老闆的,卻要給容定坤做狗。你起早貪黑,打下的的江山將來都歸容嘉上。你知道容定坤那麼多秘密,他的手段想必你也很清楚。他又不信任你,你覺得你今後的下場會如何?是江里一具浮屍,還是郊外一掊黃土?橫豎你家裡也沒什麼親人,連年節燒香祭拜都省了。」

  「別說了!」楊秀成被說中了心事,愈發煩躁。

  杜蘭馨卻全然沒有收斂的打算,繼續冷嘲熱諷:「你這人優柔寡斷,既想要飛黃騰達,又做不到真的利益至上。你若真的想分容家一片江山,你早該踹了余知惠,去追求容芳林。可你偏偏重情義,結果又被余知惠擺了一道。」

  楊秀成面色鐵青:「你過來找我,就是想來奚落我的嗎?回你自己的包廂去!」

  杜蘭馨坐直起來,傾過身,溫柔地注視著楊秀成的雙眼,身上的香水氣混著煙霧拂在了男人的臉上。

  「楊秀成,你是個有情有義、精明有才的好男人,你只是跟錯了主子,愛錯了女人。但是你要到現在都還執迷不悟,那你就是天下最蠢、最賤的貨色!」

  「閉嘴!」楊秀成猛然暴起,掐著杜蘭馨的脖子,將她低在了座椅靠背上。

  布滿血絲的雙目對上女人清亮分明的眸子,狂怒和鎮定碰撞,宛如熾熱的岩漿從地底噴涌而出。

  楊秀成鬆開了手,轉為扣住她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下去,繼而將她壓在了座椅上。

  火車轟鳴,汽笛嗚嗚作響,掩蓋了一切的聲音。

  杜蘭馨的手熱情地摟住了楊秀成的脖子。指間的香菸跌在地上,火星一閃,隨即被男人的皮鞋碾滅。

  窗外寒風呼嘯,夾雜著細碎的雨珠,打在車窗玻璃上。路上的行人裹緊著冬衣,縮著脖子匆匆趕路。

  容嘉上坐在車裡,目光投向窗外陰霾的虛空。

  擋風玻璃上來回搖擺的雨刮把水漬掃去,而雨水鍥又不舍地撲上來。兩相博弈之下,車沿著車馬稀疏的街道往火車站開去。

  車裡窗門緊閉,卻依舊透著一股刺骨的寒意。容嘉上穿著大衣,帶著鹿皮手套的手裡,還緊緊拽著一份紅簽文件。

  此時此刻,他才理解了父親先前表情里那微妙的細節,以及他沒有說出口的那些話。那是長輩惡意卻又慈悲的表現。

  容定坤對長子少年萌動的愛情很是不屑,但是他還是盡他最大的努力,克制住了嘲諷的衝動。他表現得像個非常寬容體貼的父親,由著孩子跳進去,也冷眼看著他摔得一身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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