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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
馮世真猛地睜開了眼,冷汗淋漓。大口喘息。
夜依舊是那麼黑,不見來路,不見去處。兜兜轉轉這麼多年,馮世真發現,自己依舊被困在這團黑暗之中,如幼時一般惶恐慌亂地奔走,尋不到出路。
她抹著汗,坐了起來,眼角忽然有一點亮光。
光來自對面的窗戶。
容嘉上還沒有睡,那扇亮著的窗戶如第一天所見那樣,光線溫暖,是暗夜之中最為璀璨迷人的所在。
馮世真望著那扇窗,殘留的恐懼和慌亂逐漸消散,心神重回寧靜安詳。
夜有些涼,她打了一個噴嚏,肚子跟著一陣咕咕叫。
下午遇險被嚇了一大跳,導致晚飯雖然豐盛,卻沒有胃口。到了半夜,馮世真覺得餓了。
房間裡只有一個熱水瓶,連盒餅乾都沒有。馮世真在床上輾轉了半晌,想著熱騰騰的雲吞麵,越想越精神,只得氣急敗壞地翻身起床。
她在睡衣外裹了一條圍巾,穿著軟底便鞋,輕輕地走下樓梯,往廚房摸索而去。
大宅子裡靜悄悄的,只有嘀嗒鐘擺聲在空蕩蕩的屋子裡迴響。
小客廳里有窗戶沒關好,風吹了進來,灌滿了走廊。馮世真站在小客廳門前,望著那翻飛的窗紗。她上次在這裡等待面試,也不過是三日前,可怎麼就像過了半年一般長久。
一隻手從黑暗中伸出來,捂住了馮世真的嘴。馮世真反射性將手肘向後用力頂去,重重地撞在身後人的胃部。
「唔……」男子悶哼,低聲罵了一句。
馮世真一聽這嗓音,愣住了,緊接著就被男人拽著轉過身,摁在了牆上。年輕男子的氣息乾淨溫熱,可手勁卻沒個輕重,把馮世真的胳膊掐得生疼。
馮世真眉心打結,低聲道:「疼,麻煩松個手!」
容嘉上放開了馮世真的胳膊,手撐在牆上,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馮先生半夜不睡覺,出來找什麼呢?」
咕嚕……
馮世真的肚子代替她做了回答。
黑夜遮住了馮世真臉上的尷尬,卻遮不住容嘉上譏嘲的笑意。
「你們女人白日裡裝斯文不肯吃東西,原來都留到半夜來偷嘴了。」
馮世真呵呵笑了兩聲:「見笑了。大少爺請自便,我先上樓了。」
「別呀。」容嘉上一把抓著馮世真的手,「容家還不至於連一頓宵夜都供不起。先生想吃什麼,學生帶你去拿。」
說罷,拉著馮世真就朝廚房而去。
馮世真的目光從緊扣住自己手腕的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掌,轉到前面高挑寬闊的背影上,一抹複雜的神色自眼中掠過。
廚房裡留了一盞爐子,上面燉著一鍋肉,肉汁濃郁的香氣從門縫裡鑽了出來,鑽進門外兩人的鼻子裡,勾得饞蟲翻江倒海地鬧起來。
咕嚕,咕嚕……
這下輪到容嘉上的肚子打鼓。
馮世真一聲哼笑,算是回敬了他先前對自己的調侃。
守夜的聽差正睡在爐子旁邊,鼾聲震天。
兩人悄悄推門溜了進去,心有默契,合作無間。容嘉上端起肉鍋,馮世真撿了兩根法棍麵包,又躡手躡腳地往門口走。
容嘉上走得太急,腳碰到了地上一個銅鍋,咣啷一聲響。
聽差地鼾聲停了。兩人都捏著一把冷汗,僵立著一動不敢動。
片刻後,聽差翻了個身,繼續鼾聲大作。
容嘉上鬆了口氣,帶著馮世真一溜煙逃出了廚房。
巡夜的聽差晃著鑰匙從走廊對面走來,眼看就要撞上。
容嘉上正猶豫著,馮世真的手在他胳膊上輕柔地一拉,把他拽進了樓側的小樓梯里。容嘉上心領神會,同馮世真兩人輕手輕腳地走到三樓。
「我……」馮世真看著兩人手裡的食物,「我就吃點麵包好了。剩下的都歸大少爺吧。」
「本來就是我家的東西,還需要你來分配?」容嘉上嘲了一聲,「真是麻煩。算了,跟我來!」
他把頭一偏,示意馮世真跟上。
幽暗中,青年的側面輪廓優雅清俊,賞心悅目,神情卻又是那麼傲慢無禮,真是讓馮世真五味雜陳,說不出個滋味來。
容嘉上帶著馮世真走到了他的臥室門前,拿肩膀推開了門。
屋裡一片敞亮。馮世真不適應地閉上眼,感覺到容嘉上把她手裡的麵包接了過去。
「隨便坐吧。」容嘉上說。
馮世真的眼睛逐漸適應了明亮,環視屋內,不由得微微驚訝地睜大了眼。
容嘉上的臥室具有十足的男孩子風格,非常簡潔,除去了必要的桌椅床櫃外,偌大的大半都被兩面巨大的柜子占據。柜子上則放置滿了各式各樣、大小不一的飛機模型。
「這些都是你的?」馮世真走到柜子前,好奇地打量。
這些飛機模型栩栩如生,精細考究,連機身上繪著的字體都非常細緻。
馮世真還留意到,兩大柜子總攻幾十台模型機,卻都一塵不染。
容嘉上想必是不會讓粗手粗腳都老媽子動他的珍藏的,那自然是他自己時常清理維護這些寶貝來。
「別亂碰。」容嘉上道,「那些模型可不便宜,先生在咱家幹上半年都換不來一台。」
馮世真問:「這都是些什麼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