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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世真問:「21點,橋牌,還是德州撲克?」

  「橋牌。」容嘉上不假思索。

  馮世真微微笑,翻掌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容嘉上不慌不忙地解開袖口,將袖子挽到手肘,在馮世真對面坐下。

  馮世真白皙纖細的手指靈巧地抽掉了大小王后,熟練地將牌唰唰洗了兩遍,發好了牌。

  「三局兩勝,還請大少爺做莊。」

  「承讓。」容嘉上勾唇,露出一個炫目的笑,伸出了手。

  日頭高照,長長的樹影逐漸縮短,照在書房地板上的光格退了回去。初秋乾燥溫熱的風從洞開的窗戶吹了進來,掀起了輕薄的紗簾,吹過屋中人的發梢,卻吹不散屋內濃郁的硝煙氣息。

  這裡正在進行著一場堪比廝殺的較量。馮世真如蛇,容嘉上如狐,狹路相逢,一擊不中,絞纏在一起,都拼命去想咬住對方的命脈。

  容嘉上一步領先,馮世真後起居上,步步緊逼,奪下第一局。容嘉上被逼到絕境,超常發揮,又將比分扳了回來。馮世真卻十分從容,有條不紊地按照自己的方式出著牌,像一條咬住了敵人的蛇,緊緊纏住,一點點縮緊,擠壓去對方胸腔里的空氣,感受著獵物心跳一點點放慢,直至停止。

  容嘉上秀挺的鼻端泌出了細細的汗,白皙的面孔浮現了薄薄的紅暈,猶如染著第一抹霞光的雲,給他的容貌增添了一抹難言的艷色。

  他在努力挽救,想從馮世真手下逃脫。可是這個女人如沐春風之下,卻有著極其強硬狠辣的手腕,死咬住他不放,一寸一寸吞噬下腹。

  最後一局打完,無需算分,就已知道了勝負。

  容嘉上緊咬著牙關,無聲地長長出了一口氣,站起身,走到一旁倒水喝。

  馮世真不動聲色地抹去了額角的細汗,將牌收整。

  唰唰洗牌聲中,容嘉上站在窗下,頭一次認真地注視這個女人。

  馮世真的面容秀麗且端莊,有一種沉靜的美,讓人容易將她當作一個溫順柔弱的女子。而容嘉上卻看到這個女子背後有一個強大的靈魂,於今日交手之中露出面目,讓他一個男子都感覺到了逼人的威懾。

  棋逢對手,一股強烈的征服欲順著脊柱攀爬,仿佛電流竄過,促使心跳失控。

  馮世真收好了牌,站了起來,朝容嘉上嫣然一笑:「多謝大少爺承讓。」

  容嘉上咽下茶水,不情願地低聲說:「你技高一籌,我輸得心服口服。你可以留下來,我不會對太太說什麼的。」

  「多謝大少爺。」馮世真笑意絢爛,眼眸里流轉著一鴻秋水,「那麼,明日請你準時過來上課。」

  容嘉上點了點頭,依舊有點悶悶不樂,偏頭望著窗外碧藍如洗的天空。

  馮世真收拾好了書包,腳步輕盈地走向書房門口。

  手放在門把上時,她停頓片刻,扭頭對容嘉上說:「我已許久沒有遇到你這樣強勁的對手了。我曾是金陵女子大學橋牌社社長,帶隊在大學橋牌社聯盟里大殺四方,稱王稱霸。你輸得不虧,容嘉上。」

  容嘉上神色一動,轉過身去,卻只看見馮世真姍姍而去的背影。

  第二章 金玉之家

  秋日的太陽出來得略晚,容嘉上被生理鍾喚醒時,夜色未褪盡的淺藍還如薄紗一般籠罩著大地。東方的天空已湧現了絢麗熾烈的朝霞,金光同幽藍交織博弈,組成了一副壯麗濃烈的畫卷。

  容嘉上晃著宿醉的腦袋起身,換了衣鞋,下樓沿著容家院子的圍牆跑步。

  這是他軍校八多來養成的生活習慣:不論前一日睡得再晚,次日一早都會按時起床鍛鍊。

  重慶的那所軍校並不有名,但是規矩卻極嚴,飯食上不苛刻,但是每年只有十月到來年四月可以洗熱水澡,有時去得晚了,連熱水都沒有。

  六個學生住一屋,睡的是硬板床,沒有火烤。一到冬天,孩子們都縮在床上瑟瑟發抖。山城的冬天陰寒潮濕,那冷氣像是蔓藤,根須能沿著脊背攀爬,然後深入骨縫之中,刺出劇痛。

  容定坤專門叮囑過不許照顧大少爺,黃氏樂得不理他,家裡便當沒這個少爺。後來還是唐家舅舅路過重慶,來看外甥,一摸床上單薄的被褥,眼眶就紅了,而後連夜買了新彈好的被褥送過來,回去後還上門指著容定坤的鼻子痛罵了一番。

  唐家一年不如一年,唐大舅是個文氣書生,只知經濟文章,拿家業一點辦法都沒有。容定坤素來敬重文人,這才讓他幾分。容嘉上有舅舅關照著,才熬過了軍校里艱難的頭幾年。

  後來十六歲的年頭,唐大舅患肺癌,只拖了兩個來月就去世了。容嘉上回來給舅舅奔喪,才和父親見了一面。

  容定坤此時已經不如當年那樣重視黃家了,完全可以把兒子從軍校里接回來。但是見到了兒子後,容定坤改變了主意。

  容嘉上剛離家的時候,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稚嫩嬌貴,唇紅齒白,漂亮得像是個小女孩。他穿著西童小學的制服的照片,至今還被照相館掛在櫥窗上做招牌。

  而十六歲的容嘉上,剃著帖頭皮的短髮,皮膚曬得微黑,個子竄高了一大截,身子卻極單薄,黑西服穿在身上空蕩蕩地打飄,整個人精悍凌厲,如一把出鞘的匕首。

  他的眼神,像是一隻小狼崽子,帶著戒備和敵意,毫不客氣地盯著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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