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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桶有昨天吃完的外賣,他用袖子把照片表面反覆蹭了好幾遍。
開門那一刻外面的斜風細雨撲進來。
「怎麼走了?不吃點東西再走?」
孟函文送了竇遙幾步,回來看到李緒站在臥室窗邊,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你同學就這麼走了?外面雨還不小,我看他連把傘都沒有,他的腿能行嗎?」
「有什麼不行的。」他轉身低頭收棋盤,「他只是殘疾,又不是沒有自理能力。」
「李緒你……哎,你說話太過火了。」孟函文掀起窗簾擔憂地望了眼,「再怎麼說你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家好心好意來看你,而且門口那條路還在修,我過來的時候就差點兒摔了一跤。」
李緒臉色明顯更差了。
孟函文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又轉回窗外:「哎……」
李緒沉著臉拿上傘,頭也不回地拉開門:「我去買泡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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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整的地面到處是水坑,隨便一踩就髒水四濺。
李緒都不明白自己出來幹什麼。
找竇遙?
剛才也見過面了,還有什麼可惦記的。再說找到了聊什麼?嘗試緩和關係,像普通朋友一樣問他過得好不好?
都是廢話。
當然過得不錯,看穿衣打扮就知道。
所以他還來找我幹什麼?
早就跟他說過,不同世界的人註定當不了朋友,怎麼就聽不懂人話。
李緒走在雨里,傘也不打。
外面的雨看似小,但陰雨綿綿真的很冷,沒多久外套就濕透了,他的臉色也顯得更蒼白。
一直走出小區也沒見到人。
冷得受不了,想抽菸又沒帶。他煩躁地停下腳步,視線往回一偏,就看到最靠近馬路的那棟樓,一樓防盜窗下面有個瘦瘦高高的身影。
竇遙靠在牆角,遠遠地看著他,就像已經在那個地方等了好幾年。
第4章 是男人就主動
如果真要算,竇遙跟李緒確實分開整五年了。
但他們認識的時候更長。
七歲時兩人就成了鄰居,上下樓那種。十歲時竇遙開始注意到李緒,注意到這個總是敢跟家長對著幹,性格比他後爹手裡的皮帶還倔的小鄰居。
十一年比五年,十一年贏得毫無懸念,所以他還是沒把李緒忘乾淨。
該從哪一年說起呢?
過去像線頭一樣,隨便掐住某一截,一抽就是似乎沒有盡頭的後續。
竇遙的腿是小學五年級瘸的,那年他爸正好下崗,家裡窮得揭不開鍋,更不可能帶他到大城市去治病。
他爸以前是電工,下崗後在外面給私人搞裝修,掙幾個辛苦錢。他媽原先是廠里的會計,後來被迫去超市收銀,每天站上十個小時脾氣變得極差,動不動就在家摔東西並且大罵自己老公是個窩囊廢。
曾經竇遙愛笑,記憶力超群,經常在長輩面前搖頭晃腦地表演背唐詩。後來不管是在家還是在學校,他都成了毫無存在感的小屁孩,整天拖著鼻涕看閒書、寫作文。
所謂的作文當時叫作文,現在可能叫日記。橫格本上今天一段明天一頁,密密麻麻寫滿了每天發生的事,也寫滿了他對交到朋友的渴望。
為什麼會這樣?因為肯聽他說話的人沒有,但欺負他的人就太多了。
有同學,有大院裡其他孩子,甚至他親媽也算其中一個。
他們家住的房子是他媽的,準確來說是他姥爺留給他媽的,破落戶專供那種筒子樓。
那樓一共也就五層,他家在三層,每層十幾戶,誰跟誰都認識。有時候他媽開火做飯弄得滿屋子都是煙味,他就一個人抱著武俠小說跑到走廊去,或者在腦子裡練輕功,或者看樓下叔叔阿姨打孩子。
被打得最多的就是李緒。
李緒和他同年,但性格一個像冰山一個像火焰,根本就玩不到一起去。
作為大院孩子王,李緒酷似武俠小說的主人公,有奇絕的圍棋根骨還有一張冰山似的俊臉。竇遙就不一樣了,玩個老鷹捉小雞都能摔五回。
不過李緒不像其他孩子那麼壞。他不會往竇遙好不容易擁有的新球鞋上撒尿,更不會追著竇遙喊「拐子拐子」,或者故意伸腿絆他。
所以竇遙不討厭他,甚至打心眼裡還是喜歡他的,希望能跟他交朋友。
但這個願望一直也沒實現,直到上初中。
進校兩人被分到不同班級。當然,李緒根本不知道竇遙在哪個班,沒在意過,只有竇遙心裡惦記。
開學前一天他飛速(龜速)跑到公示板前去看,當發現李緒的名字在5班,而自己在3班時,整整一天沒說話。
到家他媽讓他下樓買瓶醋,回來的時候碰上李緒了。
李緒背著一個松松垮垮的包——他從來不帶書去學校,也不帶作業回家,五歲開始已經痴迷於下棋。
「李緒——」
大概是竇遙的聲音太輕了,李緒壓根兒沒聽見。
他雙手插兜在聽歌,直到被一隻提醋瓶子的手拍了一下。
「李緒?」
這回終於有反應了。
李緒摘下耳機,發現是樓上的小瘸子,恢復面無表情。
竇遙輕輕動了下鼻子。
「你背包開了。」
取下包檢查了一整圈,拉鏈明明拉得很嚴實,哪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