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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開。」
他皺眉看著胳膊被握住的地方,思考是把這人從窗戶扔出去還是踢開,沒想到袋裡的手機忽然震起來。
「喂,嗯,在家,你直接過來吧。」
竇遙不遠不近地睨著他。
等他打完發現竇遙還在原地,不禁表情更加冷凝:「讓你走沒聽見?」
離得很近的距離,竇遙忽然把手抬起來。
李緒條件反射一樣向後躲,躲完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心裡蒸騰起一陣無言的煩躁。
我在怕什麼,怕他摸我臉?
「這個傷口,」那隻手停在他眼前,「你蜥蜴咬的。」
修長的食指上的確有道細小傷痕,他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瞥開:「所以呢。」
竇遙沒說所以要怎麼樣,只是把手自然垂落,等他說出一個雙方都滿意的解決方案。等著等著忽然偏開頭,悶聲咳了幾下:「能不能把煙掐了。」
李緒低罵一聲。
將煙碾滅後,他又木著臉把窗戶給推開。
竇遙視線釘在他臉上:「蜥蜴是不是也隨主人,被討厭的人摸就會反擊。」
「再多說一個字我讓你現在就滾。」
竇遙乾脆把他的手抓回來,對視了片刻後他用力往外抽,沒想到竇遙居然膽大包天,越攥越緊!
「李緒呢?」
外面突然傳來女人的聲音。
「屋裡呢,」打牌的吆喝了一聲,「緒哥!文姐來了!」
李緒把竇遙的手甩開。
「這位是……」女人過來疑惑地看著竇遙。
「收廢品的。」李緒繃著臉,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啊,你是當年那個……」
她想起竇遙,竇遙也想起她。
這是當年那個棋院老闆的女兒,也是李緒他們那幫孩子的大師姐,叫孟函文。
「我想起來了,當年你經常去棋院,對吧?」
他這條瘸腿總是讓人印象深刻,尤其他們倆相處模式又那麼特別。李緒有時睡在棋院,竇遙往往要央求孟函文她爸半天才能進去找人,可是見了面兩個小屁孩又不說話,反而一個睡覺一個做作業,誰也不搭理誰。
「怎麼樣你的腿,好點了嗎?」
「老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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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惋惜地點點頭,挑眉道:「李緒這渾蛋居然告訴你住處了,難得啊,我以為他不願意跟原來的任何一個人聯繫呢。」
渾蛋去而復返,沉著臉站在門口:「你磨蹭什麼,還不走?」
「走什麼走,好不容易你家來個朋友,叫他留下來一起吃點東西。」師姐扭頭徵詢他同意,「我買了幾份蓋飯跟包子,不是什麼好的,別客氣。」
竇遙說不用了,不餓。
一路都在擔心下雨,這時果然下起來了,空氣中一股潮濕氣味。窗外淅淅瀝瀝,玻璃上傳來嗶嚦剝落聲。
回到客廳李緒根本不管他,那幾個不良少年也當他不存在,各自拿了一份飯找地方吃起來。
拿開沙發上那幾件衣服,竇遙自己坐下。
雖然腿不方便,但他個子高,長腿有種無處伸展的感覺,整個人顯得跟這裡格格不入。
李緒站廚房抽那截剩一半的煙,血液在身體裡橫衝直撞。
差一點照片背後的秘密就被發現了。
其實都算不上是秘密,但時過境遷,他已經不想讓竇遙知道了,沒意義。
抽完煙他過去站到竇遙面前,插著兜,視線冷冷地低垂。
「不吃就滾。」
竇遙抬起頭。
他坐得很深,整個人像是陷進沙發里一樣。
「高中上完了麼。」他突然問。
李緒愣了一下。
「你走那年是高二,」竇遙平靜地看著他,「後來有沒有繼續上學。」
窗外雨聲漸響,掩蓋心悸的動靜和陡然紊亂的氣息。
「關你什麼事。」那張貼著創可貼的臉堅決地轉開。
竇遙仰著頭,沒站起來:「沒上完也沒關係,李緒,你能繼續下棋我也為你高興。」
只要你告訴我這幾年你過得不錯,做的都是想做的事。
李緒喉結緩慢地滾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用力把手指攥進掌心。
「還有,你的蜥蜴不咬人。」竇遙忽然沒頭沒尾地說,「我騙你的。」
就像以前一樣,一招鮮吃遍天,他總是用各種方法讓李緒於心不忍。
其他人沒注意他們倆,就孟師姐覺得他們之間氣氛有點奇怪,朝他們看了一眼。
竇遙站起來想靠近,李緒驀地向後退了一步,手指微顫。
「你走吧,沒意義!」
竇遙,沒意義。
真是擲地有聲的一句話。
竇遙沒想明白李緒這句話什麼意思,是讓他這次滾還是讓他永遠也別再來,別再把自己當成他重要且唯一的朋友。
「真不想見我何必留著照片,還把它放桌上。」
「擋灰,不行?」
竇遙用一種「你在自欺欺人」的眼神看著他,李緒站了幾秒鐘,回房間二話不說就把照片扔進了垃圾桶。
「李緒!」
一件垃圾而已。
「現在你信了?」李緒背靠牆壁站著,「可以走了?」
竇遙站在房門口,外面昏暗的光線攏著他,五官晦澀不明。
等竇遙從眼前消失李緒緊咬的牙關才鬆開。他搶在其他人發現之前把照片撿起來,緊緊攥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