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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情要多幽怨有多幽怨,李沽雪看他眼睛潮潮地望向自己,連忙湊過去道:「你方才直推我,我當你是惱了…」他三兩下扒拉開錦被,又陪著小心,「湢澡室在哪,我抱你去?」

  溫鏡收起一臉傷懷,很大爺地嗯一聲,尾音輕翹,好像在說那你還在磨蹭什麼。

  !李沽雪又被他這副樣兒拿住,說他頤指氣使,他又不是跋扈,說他使性撒痴,他又沒那股子嬌氣,輕飄飄一眼就讓人恨不得把星星給他摘回來,再清淡淡一句話又讓人無地自容,發自內心省問自己:你是否真的待他不如當初?

  沒有。李沽雪蓄好熱水把人抱在膝上,一下一下捋著背,他捫心自問完了,什麼不如當初,是比當初上心百倍千倍。

  從前愛他清白如水,憐他心性如蓮,萬事都不忍叫他沾染,想替他把事事都處置妥當。如今呢,如今見過他放在咸陽城門的火,見過他咳在案上的血,如何敢再有輕視之心,多看他一眼都滿心忐忑,琢磨著是不是得問一問能不能看。從前把在掌中可圓搓扁揉,如今你敢忽視他的鋒芒,從前如同賞玩明珠,如今恰似挑燈看劍。

  明珠或被遺失,寶劍嵌入骨血。

  兩個人重新躺回榻上的時候都有些犯懶,李沽雪手上不安生,扯著溫鏡一縷頭髮把在手裡玩兒,溫鏡也不說他,靠在他肩上閉目養神。忽然兩人幾乎同時開口:「你背上/身上的傷…?」

  溫鏡問的是李沽雪背上的鞭傷,雖然早已傷愈結痂,但是痕跡未消,深紅色的疤痕縱橫交錯,一條一縷當年溫鏡還親手上過藥,只是再看來依舊地觸目驚心。他移開眼睛,漫不經心一般道:「怎麼看著還是這麼重,沒叫你們御侍醫給開些祛疤的帖子?」

  李沽雪笑一笑:「那些東西是開給宮裡身嬌肉貴的娘娘的,再說背上誰能看著?」溫鏡低著眼睛沒言語,這時李沽雪收緊手臂,「你身上這傷又是怎麼回事?」

  他的手按在溫鏡臍下寸余,那裡有一道三指寬的猙獰傷口,直刺入氣海穴,橫穿下腹在腰後也有一處傷痕。這個寬度李沽雪手比了半天,覺著仿佛是…采庸貫穿的傷。為什麼溫鏡身上會有采庸刺出的傷?

  溫鏡輕描淡寫地解釋:「我有兩年學武有些急於求成,岔了心竅,這事你知道。那時候意識模糊,傷了不少人,朱明就是那時候死的…總之吧,我想我練一身武藝是為了祖宗爹娘,別大仇未報先傷著身邊的人,這武功不練也罷。」

  李沽雪心裡一痛,他、他竟然是自戕!他是想廢掉自己的氣海,以免再傷無辜。李沽雪聲音有些不穩:「那怎麼…」怎麼醫好的?

  溫鏡道:「也是命大,你還記得崑崙劍宗謝秋河謝前輩麼?當時偶遇謝前輩遊歷,他替我治了傷。」

  李沽雪想一想,嚴肅道:「不對,你沒說實話,謝秋河會療這種傷?氣海受重創不死也得脫層皮,至少武功會被廢掉,到底怎麼好的?」

  溫鏡又不說話,李沽雪鍥而不捨磨了好久,最後威脅說要去問鑰娘,他才道:「崑崙劍法的奧妙在於借崑崙風雪之威鍛體煉脈,在崑崙山頂修行,寒風灌體,血脈凝滯,每多凝一分,勉力運氣,經脈便拓寬一分,強勁一分,因此受重傷的人恢復會很快。」只要肯吃苦。

  「你修了崑崙劍法?」因此…因此不是立時就好了的,是要先修補氣海,功夫再一點一滴練回來。頂著崑崙山巔的風雪勉力運氣,聽著就覺著痛。

  「嗯,」溫鏡點頭,往事有多重他語氣便有多輕,這疼明明是落在他身上,偏偏他像是沒事兒人似的,「你沒發現麼?我的劍與從前不同。」

  這倒是,李沽雪原本以為只是進境大,但如此一提,他想起在咸陽的擂台,他當時確實有過采庸寒氣襲人的感嘆。啊,李沽雪恍然,他想起攝武榜溫鏡最後一個對手,那人也是崑崙弟子,難怪溫鏡能夠獲勝,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李沽雪沉默,手指劃在那道傷痕上,采庸贈出去的時候從未想過會在主人身上留下傷痕。可是,李沽雪深吸一口氣將溫鏡扣在懷中,可是啊,你給他留下的傷痕又何止這一條。回想重逢以來,三不五時溫鏡便要病一場,未嘗沒有分開這些年受過太多苦的緣故,想到這些李沽雪只有沉默。

  他忽然道:「你哥哥找的證據足夠證明溫擎將軍的冤屈麼?」溫鏡睜開眼,靜靜看他,你確定要問?李沽雪與他對視,終於放棄一般搖頭,「罷了,我不問。」

  溫鏡攬過他埋在自己頸間的腦袋,手指岔入他發間:「我還以為你會攔我。」

  李沽雪撐起上身:「攔你什麼?」

  「攔我將這些證據呈到御前。」

  兩人對視一晌,懷抱間的間隙使身上熱意漸漸消退,李沽雪心裡捨不得,便又貼近,重新用全身的重量壓住人,悶聲道:「我攔得住你嗎溫鏡。」

  從前的無名衛也許會攔,今天的李沽雪絕不會。

  其實他倒也是想攔,倒不是怕韓頃吃掛落,而是怕溫鏡失望。以他在朝中混了這十幾年的經驗來看,皇帝恐怕並不會輕易答應翻案。尤其是這個節骨眼,吃不飽飯問題是很嚴重的,吃不飽飯就不能安居樂業,那麼平頭百姓就有可能變成暴民,變成匪寇。四境缺糧,山南幾道已經陸續有餓殍報上來,那麼緊接著就是災荒、疫病等等,本來就不安穩,翻舊案只會亂上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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