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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鏡能圓,朱弦可續,朝露未晞,芳時又回,你我能不能重修舊好。

  可李沽雪的勇氣被兩份決絕熄滅,一份即是溫鏡此刻的神色,另一份則來自他自己。他從前兩廂抉擇時沒有選他,離開是何等的乾脆利落,且還不止一回,玄武湖上一回白玉樓中又一回,他自己都沒忘,溫鏡當然不會忘。

  忽然溫鏡發現身後的人偃旗息鼓老實下來,耳邊傳來低低的聲音:「裴玉露想忠孝兩全,而裴游風又對弟子太過縱溺。他的計策想支聖駕去咸陽,以給裴玉露和興平侯足夠的時間藏尾巴,但路都是自己選的,後果須各自承擔,這尾巴藏不住。阿月,興平侯的計策成不了,裴游風的也一樣。」

  兩人靜默片刻,溫鏡側過臉,神色真正冷下來:「我忘了,你無名殿只忠天子。」

  我還當你是可求助之人,是當年那個不由分說替我擋刀的李沽雪,是我的錯…是我的錯。為什麼?為什麼腦袋一熱跑來御前截人?自取其辱,溫鏡刻薄地給自己下定義,記吃不記打的賤骨頭。

  他們倆之間降到冰點相對無言,但前頭幾騎無名衛卻不知道,大夥只看見自家頭頭和一名模樣俊秀的年輕男子在馬背上親密無間耳鬢廝磨,末尾幾個早就扭過頭來嘻笑張望。一名無名衛大著膽子調笑:「李掌閣,您輕著點兒,人面色不好了。」

  「嘴兒抿得死緊嘿嘿…」

  「…李掌閣可不會疼人。」

  李沽雪手上鞭子朝他們一點,要笑不笑罵道:「滾。」

  幾人起鬨幾聲調轉馬頭向前趕去,李沽雪手中鞭子還指著他們,他湊近溫鏡耳邊:「你看看,無名殿不是我一人。他們之中任何一個都歷過十年的苦修磨礪,都敏銳精幹,都不比我差。你看看他們,你即知道興平侯和裴游風都是痴心妄想。」更何況還有韓頃坐鎮。

  而溫鏡只聽見四個字,痴心妄想。他沉默一番,最後道:「來日紫台論罪,還拜託李掌閣替裴玉露說句公道話。」

  他閉一閉眼:「我的話說完了。」

  腰間的手臂一僵,隨即鬆開力道,驄馬鬃邊的韁繩漸松馬蹄慢下來,溫鏡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咬咬牙推開李沽雪的手臂乾脆利落跳下馬。

  …

  溫鏡以為儀仗會即刻調頭,但出乎意料並沒有,七夕宮宴如約在曲江行宮開宴。裴玉露嘗試和他一道進去侍宴,結果可想而知,說是貴妃親下的令,不許裴小侯爺進去。

  兩眼一抹黑,溫鏡只有獨自赴宴。

  只是到得曲江行宮溫鏡卻詫異,因為席間壓根兒沒有外頭劍拔弩張的影子,杯盞交錯談笑風生,好一派歌舞昇平。

  上頭皇帝身邊兒就是楚貴妃,七夕跟姻緣沾親帶故,因她今日似乎是著意沒叫九皇子侍宴,不打主意拿七夕作筏子提他的婚事。皇帝見她這般懂事龍顏大悅,特地近旁賜了席。

  皇后缺席,貴妃一身榴紅宮裝巧笑妍兮,鬢邊十八支的金釵榮光赫赫,領了十成十的風頭。滿殿臣工見風使舵,全是披著含蓄典雅飴糖皮兒的溜須之詞。像這種宮宴總免不了賦詩,溫鏡冷眼看一看,覺著楚貴妃也沒有應宴賦詩的幾個侍講吹的那麼天花亂墜,誠實地說,單論長相溫鏡覺得她還不如她侄子裴玉露。

  可是皇帝喜歡,那她就是美貌,美得國色天香,美得六宮第一。酒酣飯足,景順帝望一望自己的愛妃,言語間滿是溫情和寵愛:「已近未時,愛妃陪朕回宮罷?晚間還要上乞巧樓。」

  乞巧樓在清心殿西,年節時專供宮中貴人夜間遊樂,今日七夕,依例有煙花彩燈。出自皇帝的口那就是聖旨,誰知楚貴妃收起笑意,手上酒盞一擱,淡淡道:「不急。」

  景順帝一呆:「什麼?」

  「陛下,」楚貴妃微微一笑,「今日龍體是否康泰?沒覺著頭暈麼?」

  她不說還罷了,叫她這一提景順帝頓覺困頓,眼前一片一片地發黑影,他撐住額角:「確有些乏了。」

  楚貴妃轉向上首,唇脂輕抿嬌媚一笑:「陛下,您可知您為何頭暈?」

  她這是何意?溫鏡雖坐得遠,但是上頭兩人的對話聽了個齊全,直覺她這話不對。殿中其餘人卻無甚知覺,只當貴妃是在賣乖。溫鏡想一想,眼睛飄向殿門外頭時不時巡視經過的李沽雪,今日曲江行宮進來不能帶兵刃,他沒有采庸,一低頭,案上手邊是一式兩隻瓷勺,溫鏡捻上其中一隻勺柄,趁著無人注意疾射而出,噌地丟到外頭李沽雪腰上。

  無端被暗器所襲李沽雪立刻奔進殿中,卻聽上頭楚貴妃笑道:「李掌閣,陛下中了本宮的夢甜香無力反抗,你若再往前走一步他可是要血濺當場。」

  玉階之上,不知何時楚貴妃已經繞到龍椅後頭,袖間精光一閃,赫然抽出一柄銅雕侍女匕抵在昏昏沉沉的景順帝頸邊,殿中眾人愀然失色,宮人內侍跪成一片瑟瑟發抖,大臣們有喊貴妃的,有喊陛下的,有喊護駕的,亂作一團。

  夢甜香乃是一種薰香,楚貴妃一路侍駕,若真的想要做手腳也不是不可能,李沽雪一聲唿哨頃刻間一隊無名衛搶進殿來。

  楚貴妃揚聲道:「本宮勸眾位卿家莫輕舉妄動,尤其是將領們,你們縱然可仗功夫奪得我手中匕首,可是本宮的夢甜香摻了料,至於摻的什麼,只有本宮一人知曉,本宮若但有三長兩短,陛下中的毒便無人能解,你們便要擔一個枉顧陛下性命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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