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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的記錄橫跨數年,至多十來本,而溫貴妃獨占幾乎一整面牆。溫鈺抽出一本翻開看,發現果然比之前那些記得詳盡,哪個時辰安寢,哪個時辰醒來,春天多看幾眼什麼花,冬日多裁幾身什麼錦,每日裡傳膳哪盤菜多用了幾口,今日太醫來請平安脈藥案里新添了什麼藥,等等等等,事無巨細。

  除此之外溫鈺還發現,溫貴妃的記錄每隔幾頁便會有幾行字被人為塗黑。他仔細翻翻,發現是每月十三、十四、十七、十八四日的記錄,總有被塗抹的痕跡,此外還有零零散散的一些,有時應召去清心殿,有時是皇帝駕臨。

  這些塗抹不像是不想被外人看見——墨跡十分忠實地保留著執筆人當時的情緒,不是筆尖輕輕划過,而應當是一根毛筆一力杵在紙上,墨痕四濺。溫鈺幾乎能想像那個場景:執筆人握著拳,手中抓著筆桿憤恨地搗在紙上,划過一行一行的字跡,仿佛是劃掉了即是不存在,記錄的事情就沒發生過。

  是什麼事?

  某一頁,溫鈺舉起夜明珠細細觀摩,終於從濃重的墨跡邊角看出些端倪,劃掉的仿佛都是…溫貴妃侍寢的記錄。

  溫鈺腦中電轉,當日望江樓,白謀任屢次提及溫貴妃,溫鈺始知他的話當中暗含有多少令人觸目驚心的真情實感。白謀任,白教主…煞費苦心在宮中培植勢力,冒天下之大不韙窺伺聖人,為的就是遠在千里之外能看一看她的日常,卻也不可避免地看她雨露恩重,每每看見,鑽心剜骨。

  倘若…溫鈺慢慢擱下冊子,倘若當真如白謀任所言,溫鏡長得與溫貴妃極像,那麼此刻在婚廬中…溫鈺沒來由一陣心慌,豁然起身奔出地窖。

  婚廬外李沽雪也漸漸生出些不安:洞房裡毫無動靜。他起初不敢離得太近,白謀任的武功方圓五里之內所有呼吸聲、腳步聲都無所遁形,雖然無名殿自有隱去身形的秘法,但事關溫鏡安危,李沽雪並沒有妄動。

  然而這許久過去裡頭也太過安靜,李沽雪心想,阿月得手了沒有。再後來他滿心焦灼,眼睛一閉,他在這裡躊躇什麼?若還沒得手那就是失了手,出了變故,那他躲在這裡有什麼用?他心一橫,跳下樹。恰逢此時一道風聲漸近,是和阿月同款的碧雲行天,溫鈺停在他身前三尺,一臉凝重,朝房中比一個手勢,兩人慢慢靠近窗子。

  只聽房內一道喑啞的蒼老男聲正說道:「闖到我府中我是萬萬留你不得。」

  窗外兩人聳然變色。

  「——可我卻下不了手。」

  溫鏡看白謀任緩緩站起來,一步一步靠近塌邊,抬起一隻手攀住自己的下頜:「你是哪裡修來的福氣,這般像她,」溫鏡被迫仰著腦袋,又聽他輕聲囈語,「對,眼睛闔起來些,阿摯不是桃花眼,眼皮要稍稍薄一些。」

  呵呵。溫鏡眼睛裡面毫無波動,一心一意跟自己的穴道較勁,白謀任卻變本加厲,拇指揉上他的下唇:「嘴唇抿住,阿摯是薄唇。」

  窗子咔嚓一聲從外到內碎了個徹底,露出外頭李沽雪和溫鈺兩張狂怒的臉:「阿月!」「你放開他!」

  然而隔著窗子也隔著鑄鐵欄杆,兩人掌帶勁風一前一後打在上頭,巋然不動。屋內白謀任也不為所動,仍舊一心一意端詳著手上的面孔:「你既上了我的花轎…送上門的我裝什麼聖人?豈非白費了你這張臉。」他想來是對這鐵籠的牢固分外自信,目光只隨意朝窗外一瞥,「你想看就看罷,你這做兄長的既然捨得…」

  「兄長」兩個字他說得玩味,聽在溫鈺耳中如遭雷殛。一旁的李沽雪也沒好受到哪裡,房中榻上溫鏡被摜在床腳,胸口濕痕交錯,同著吉服的男人一臉痴迷,一手掣在溫鏡喉間,一手…毫不留情扯開他腰間的衣帶。

  李沽雪強迫自己冷靜,那頭溫鈺已經又拆了一面大半的牆,但是裡頭一道一道的鐵欄杆嚴絲合縫,頂多能伸進一隻手掌,李沽雪雙目赤紅拉住他:「我有法子,動靜大,你或須在院外燃夢未央。」

  溫鈺看他,一手圍上面巾翻到院門口十分利落,李沽雪不再往窗內多看,從袖中抽出一物捏在指間凌空躍起,一枚鋼珠在夜色里一閃,騰地被他彈在房頂。

  幾乎同時地,一直軟軟斜在榻間的溫鏡忽然眼睛一閃,沖身上的人抿唇一笑,白謀任一怔,三魂去了七魄一般沉溺其中,忍不住俯下身,只聽身下的可人兒在他耳邊吐氣:「你想看爺抿嘴?」

  緊接著一片迷情驅著混沌炸在他胸腹間,某個地方湧起劇痛,是溫鏡一掌拍在他胸前。

  白謀任應當記得,當日渭水畔他打傷溫鏡就是打在這處,分毫不差。

  說時遲那時快,「轟——轟——」兩聲巨響在頭頂響起,而後是李沽雪的呼喝:「小心!」他從屋頂躍下,只看見溫鏡一把掀開身上的人,嘴角帶血沖他笑得快意:「你來,把他狗眼撐開,讓他看看我會不會抿嘴。」

  白謀任卻一時半刻睜不開眼,他被溫鏡一掌打得攤倒在地,暫時沒了神識,不過李沽雪猶不放心,上去幾下卸掉手肘膝蓋,這才搶到榻上查看溫鏡的情形。

  溫鏡情形其實不很好,他不要命一樣的勁還是沒改,強行沖穴本就很傷,然後一掌又絲毫沒留力,此刻經脈中內力空空,其餘的…

  其餘的,他身上花釵青衣連裳沒一樣齊整,外頭的大袖禮袍已經被剝掉,凌亂地委頓在身下,身上只有一件素紗單裳,領口濡濕,喉間青紫,頭上鳳冠傾斜欲頹,一張清淡的臉瓔珞嚴妝,獨獨嘴上唇脂被扯抹得斑駁,與點點血跡混雜在一處,那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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