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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醫抬起眼溫文一笑:「這箋子卻古怪,說它是拜帖,卻無門派師承,一般只有兩種人名帖上不寫這些。其一是有名,不必多寫旁的,江湖上也沒有人不知道這個名字;其二是無名,門派也無名,再往上寫到祖師爺也無人知曉。可是我瞧這位,」他翻手遞給溫鏡,「雖沒聽過,卻總覺著不該是無名之輩。」

  都遞過來了溫鏡只好接在手中,卻沒說話,神醫便自笑道:「或許只是名字有趣,我只聽說過沽酒,從未聽說沽雪。」

  案上棋局是四六不著的殘局,壺中清茗是半涼不熱的殘茶,談論的人…溫鏡意興闌珊,只微微頷首。神醫雖然不很知情識趣,但仙醫谷弟子禮儀姿容上功夫下得很足,尋常作客之道諳熟於心,也知今日來主人房中已耽擱太久,便更衣請辭。

  人出去半晌,溫鏡還獨坐在窗前,手裡拈著葉箋。又一陣西風吹過,他終於向窗外道:「或許與名氣無關,辦的都是些大事,至於師承來歷我等江湖草野更不配——」

  他這話才說一半兒,一道人影便突地從院中的紅豆樹上一躍而下,勁腰一擰翻進窗來。

  李沽雪其實很急,方才那仙醫谷的分明話裡有話,什麼其二是無名,門派也無名,八成是知道他無名殿的出身。

  偏偏眼前這位無知無覺。

  李沽雪不願坐旁人坐過的地方,只坐在窗欞上一隻腿支起,慢慢看住案邊的人:「阿月,以後別說這樣的話好嗎?咸陽近日不比長安松泛半分,你有什麼想知道的我據實以告。」

  溫鏡沒答,他只覺得荒謬,這人是腦子有什麼毛病。要說從前那段兒還記掛著,可…當年乾乾脆脆一刀兩斷的是他,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也是他。可若說這人就是沒心肝,他溫鏡從沒入過人家的眼,那又幹什麼做得舊情難捨的樣子,三番五次要幫忙。

  眼見溫鏡臉色不對,李沽雪補充道:「你只說不許喊偕月,卻沒說不許喊別的。」

  …行。溫鏡實在心煩,這兩日他將自己困在此地,訪客一個接一個地他本來就煩得很,又來這一套。不過,溫鏡心思一轉,有些事確實可以問問李沽雪。他忽然問:「雲皇后是雲碧薇什麼人?」

  李沽雪一愣,不過還是道:「論親緣大約是姑母。」

  溫鏡若有所思:「親的?」

  李沽雪肯定道:「親的。」

  溫鏡心想,雲皇后是雲碧薇的親姑媽,那麼酈王爺就是雲碧薇的親表弟,那麼…此番這位碧薇仙子是來替表弟找新輔都的晦氣?他又問:「仙醫谷又是哪邊的?」

  …李沽雪心裡一陣鬱卒非常,不知道哪邊的你就往家裡領??還淨說些…說些涉風月的話。他無言半晌才道:「哪邊都不是,裴谷主若想保自家一個不沾凡塵的安寧,就哪邊都不會是。」

  這倒跟溫鏡預想的一致——無論仙醫谷個別弟子有何動作,仙醫谷明面兒上一定不會摻和黨爭。否則仙醫谷在鄧州邊界離長安又不遠,先天的一座理想兵寨,要是裴谷主腦子想不開瞎站隊,那任誰都要懷疑他的仙醫谷不是在看病而是在屯兵,就是豢養私募的匪寇,再易守難攻也遲早叫朝廷給填平。

  也正因如此,溫鏡才敢放仙醫谷的人進門,一是為他作證,他真的有病;二就是水至清則無魚,誰也不見的,他在江湖上還怎麼做人。

  誰知又聽李沽雪接著道:「仙醫谷弟子有各地收來的棄嬰孤幼,也有各家各派打著身子骨欠硬朗的旗號塞進去的子弟。裴師這位關門弟子是第二類,乾脆捨棄凡塵跟師父的姓,自小在谷中清修。」

  溫鏡似有所感:「那他生身父母家裡姓什麼?」

  李沽雪定定看著他:「姓楚。」

  姓楚,溫鏡一頓。好啊,姓楚好啊,當今最得寵的貴妃就姓楚,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可見姓楚果真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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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姊妹弟兄皆列土,…《長恨歌》白居易

  第186章 一百八十六·悠悠往事幾差殊

  雲物淒清拂曙流,漢家宮闕動高秋。

  咸陽東南一直連到城外近郊渭水河岸,咸陽宮、阿房宮、建章宮等等宮闕林立,雖然內里大都久無人居,殘梁寥落,宮花寂寞,但是從溫鏡這座小樓里遠遠兒看去卻不見頹唐,依舊地飛檐高閣巍峨崔嵯,可不正是風貌依稀的當年宮闕。

  從前六國諸侯就在此地與秦王對峙,天下大勢是休養生息還是民不聊生,諸侯們衣袖向著山河一揮,陰謀陽謀玄機暗含,掩在重樓疊嶂里便訂下盟誓。

  古人對待盟誓十分鄭重,溫鏡是知道的。這裡的人依舊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依舊相信每一個誓言都是與天和地的契約,這裡孔雀依舊東南去,尾生依舊抱柱死,一生只許給一個人。

  那麼他和李沽雪曾經可也許下過什麼誓言嗎?誰知道呢,有也是沒有,有些事溫鏡告訴自己不要去回憶。

  可是有時候人的思緒並不聽命於理智,李沽雪正在一一剖析如今兩位皇子各自背後的江湖勢力,溫鏡一面聽著一面卻有些走神。

  「——相比於雲氏在江湖上的地位,貴妃娘家確實不如,強弱比不過,親疏同樣比不過。因此楚家越發地賣力四處拉攏,這幾年尤甚,」李沽雪沉吟著抬眼,卻發現溫鏡似乎在走神,還是盯著他走神,便遲疑喚道,「…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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